「我现在确信你是认真的。」说着,毓谨也捧起一坛酒。「我想我也需要喝两杯。」
既然这么决定了,哈勒玛隔天便进宫面圣。
「鄂容泰的小女儿?」年少的皇帝有些讶异地看着哈勒玛。「你不是也说她已经和人订了亲,对方是步兵营统领马齐的儿子,还要朕指婚?」
哈勒玛跪在冰凉的金砖地面。「恳求皇上成全。」
「朕听说伊尔猛罕为了宠爱的女人,整个人像发了疯似的,这会儿又换成你。」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踱上前去,俯视着跪在跟前的男人。「哈勒玛,你确定要朕这么做?」他不禁觉得好奇,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姑娘,可以让这即便立下大功也不要求任何赏赐,对权势名位无动于衷的男人,这会儿却想凭恃自己的爵位和功劳来请求赐婚?
「请皇上恕罪。」哈勒玛伏地。
「记得朕九岁那年,第一次跟着太皇太后前往热河,想说将来要在那儿建一座避暑山庄,却在途中遇上埋伏的乱党,是你替朕挡住那一剑,只差半寸就刺中心脏,事后朕问你要什么赏赐,你说只要朕长命百岁就好……」这段往事,皇帝可记得一清二楚。「让朕想一想。」
「谢皇上恩典。」哈勒玛知道这等于应允了。
***
十日后——
「……钦此。」
内务府的官员传达了皇上的旨意,看着跪了一地,却茫然震惊的几张脸孔,问道:「大人莫非是想抗旨?」
「卑职不敢。」鄂容泰连忙双手接下圣旨。
「那下官就回去覆旨了。」
府里的管事代替主子将他送出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军统领府。
「阿玛,皇上居然把妹妹指给了哈勒玛贝勒,这该怎么办?」恩古伦拍去裙上的灰尘,一脸担忧地问:「待会儿要怎么跟额娘说?」
「皇上的旨意岂能违抗。」他看着握在手上的圣旨。
「那伊裏布怎么办?他可是巴望着再过几天就能把宝龄娶回家。」还以为可以跟妹妹一起嫁过去当妯娌,还可以就近照顾。
鄂容泰叹了口气。「你又不是没看到,伊裏布每回来府里想跟你妹妹说句话,她就吓得直发抖,这样又怎么当夫妻呢?那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可是他们有婚约在先……」恩古伦口气一顿,也知道这是皇上的旨意,说什么都没用,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妹妹,见她低头不语,有些担心。「宝龄?你都听见了,三个月后,你就要嫁给哈勒玛贝勒了。」
「皇上真的把我指给贝勒爷吗?姊姊,是不是真的?」她掐了下自己的臂膀,一脸又惊又喜,简直难以置信。「阿玛,这是真的吗?」
「你真的这么想嫁给他?」恩古伦死心了。
「我知道这样会伤了伊裏布的心,他是真的喜欢我,可是……」宝龄就是办不到,只要他靠过来,她就想逃。
「既然是皇上指婚,咱们也只能遵旨。」鄂容泰倒是没那么悲观,因为他也不相信哈勒玛如同传闻中的那么残忍,真的亲手打死了自己的福晋,只是妻子那边得想想要怎么开口安抚。
这下宝龄真的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知道阿玛和额娘替我担心,不过我会没事的。」她拿出藏在怀中的翠蝶簪花,这可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三个月后……
到了明年春天,她就要嫁给贝勒爷了。
第4章(1)
立春——
新的一年开始了。
「……听说是怡亲王的儿子要娶那个蒙古格格,暂时不用烦恼咱们四个之中谁得负责娶她,你们这以命相搏,总算值得了。」
干清宫内,哈勒玛在觐见过皇上之后,和伊尔猛罕在长廊下边走边谈。「经过这么多波折,你后悔过吗?」
伊尔猛罕瞥他一眼。「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除了皇上,她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可以为她而死。」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他笑了笑,不过笑容很快地隐去。
他瞬间的神情变化,并没有逃过伊尔猛罕的眼。「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不过我却看不出你有半点喜悦,这门婚事、这个女人都是你跟皇上求来的,难道你后悔了?」
哈勒玛目光一整,粗声地说:「当然不后悔,我要她,但是又怕……她心里会恨我,毕竟她说过只把我当作兄长,她喜欢的是别人。」就算他说即便是这样也不在乎,但事实上怎可能不在乎。
「这一点都不像你。」
他自嘲一笑。「若换作平常的我,哪管这么多,做了再说,就算天塌下来我也曾扛着,可是这会儿我却有些害怕,怕在洞房花烛夜时,当我揭开她头上的红巾,看见的是她怨恨的眼。」
「不过她也说过不怕你,既然这样,就努力让她心中只有你一个就好了。」伊尔猛罕不再闲聊,把话题转回正事上头。「这两、三个月下来,日月会的人还有试图跟你接触吗?」
「皇上今日召我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日月会的人突然消失在京城里,我到过日云观几次,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或许只是换了地方藏身,要不然就是撤回了苏州,那儿可是他们的大本营,不过可以确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了,我会继续留意。」
哈勒玛说完,和伊尔猛罕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在出宫之前,他先到武英殿内其中一处偏殿换下朝服,这儿曾经是皇帝的临时居所,如今这处偏殿便供他和伊尔猛罕他们在宫里过夜时使用。
哈勒玛独自驾着马车出宫,来到提督九门巡捕五营步军统领府外,自从皇上下旨指婚后,他便不曾来到这里,不想让宝龄有机会跟他说,她不想嫁给他,她一直都当他是兄长,求他放了她。
哈勒玛并不喜欢自己居然利用权势来强迫她嫁给自己的恶劣行为,这是小人才会干的事,要说他卑鄙也不为过。可是他真的没办法忍受她成了别人的妻子,所以他一定会加倍地疼惜她,让她能够接受他、爱上他,就算宝龄会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会后悔。
「叱!」他挥动握在手中的缰绳,驾着马车离去。
再过不到半个月,她便是他的了。
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
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煎熬和等待,哈勒玛终于等到这一天来临了。
虽然在十九岁那年就曾经迎娶过福晋,不过这回却是他真心重视的,整座贝勒府洋溢着喜气。
贵嬷嬷大声吆喝指挥着奴仆,对这个新进门的福晋可是满怀期待,希望她能留住哈勒玛的心,别再老是往外跑了,最好能多生几个娃儿,这样她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主子。
喜轿载着新娘子由家中的兄长们护送,跨过放在地上过火避邪的火盆,然后停在门前,再由新郎往轿底射了三箭,赶走或杀死随轿而来的鬼怪后,才将新娘扶出喜轿,同新郎向北三叩首。
萨满单脚跪在桌前,一面用满语念经,一面用尖刀把供奉的猪肉割片抛到空中,祈求上苍保佑这对新婚夫妇子孙满堂、白头偕老。
当宝龄被搀进了洞房,双脚还直发抖,要过门槛时,她按照指示跨过一副马鞍,完成种种仪式后,终于在床上坐稳了。
这样就算嫁给贝勒爷了吗?
连着几天下来,她既高兴又紧张,有时还会作噩梦,梦到他说弄错了,他根本不是要娶她,因为她胆子太小,没有资格当他的福晋,现在后悔了……教她伤心地哭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