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远在热河的胤衸,她的心情既酸甜又苦涩,但是胤禘这个阴影也在此时悄悄潜入她的心。
胤禘倘若知道她有孕了,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她?
想到胤禘那充满邪气和恶意的笑容,还有对她厌恶至极的眼神,她就胆战心惊,愈想愈害怕,总觉得他一心就是要对她不利,想尽办法也要将她毁在手里,偏偏她又得跟他同住在古鉴斋里,让她躲也躲不掉。
她深吸口气,要自己勇敢起来,现在的她不只是要守住自己的清白而已,也要保护腹中的孩子不受伤害!
*
自从安茜有孕的消息传遍了内廷以后,景阳宫古鉴斋内,前来探访的嫔妃宫眷们就没有断过。
初期,安茜的身子一直不适,孕吐得很厉害,但她仍强打着精神和探访她的嫔妃宫眷们闲聊。对她来说,这些访客可以帮她躲开见到胤禘的机会,而在热闹欢乐的气氛中,也可以冲淡一些她打从心底对胤禘产生的畏惧。
怀孕初期,她要好好养住孩子,所以该吃什么补药她都很认真的吃,也因为不管吃什么东西进到肚里,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会吐个精光,因此她很努力地喂饱自己,养好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夜里,她用几道门闩把门紧紧锁住,不管门外有什么声响动静,她都一概不理不应。
有几回,她偶然发现胤禘站远远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平淡柔和,乍看会以为是胤衸回来了,总是弄得她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她讨厌胤禘老是扮演胤衸来欺负她,甚至要说他扮演胤衸来勾引她都不为过。
在怀孕时期,身子的不适再加上频繁的孕吐,让安茜难受得无法下床,再加上胤禘带给她的压迫和恐惧感,让她身心备受煎熬。
每当看见胤禘用那张她日思夜念的脸孔温柔地凝视着她时,她就痛苦得快要崩溃。
对胤禘,她早已失去了信任,所以她并不知道,胤禘有时凝望她的神情,为何会那么酷似胤衸?
其实,那是他卸下敌意之后最真实的表情。
安茜神经紧绷地度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孕吐的症状没有了,身体的不适也全部消失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她开心欲狂。
然后,就在一天夜里,宫中下钥之前,她悄悄打开东暖阁的房门,背起她的包袱,蹑手蹑脚地走出景阳宫。
在强烈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念头驱使下,她决心逃离,远远逃开那张令她惊恐畏惧的脸庞。
第7章(1)
肃杀的秋风,人喊马驰声,野兽奔跑声,加上金鼓齐鸣,震天动地。
秋草间,麋鹿受惊蹦跳,胤衸飞骑驰来,弯弓搭箭射去,麋鹿中箭倒地。
胤衸跳下马,从麋鹿颈上拔下箭,看见麋鹿黝黑无辜的双眼惊恐地转动时,安茜那双大眼睛蓦地跃入他脑海里。
他怔忡呆立着,心魂飘向了远方。
离京已一个半月了,不知道安茜在京里过得好不好?胤禘还有没有找她的麻烦?她有没有想他?
以前随驾到热河狩猎,他都会兴奋不已,但是这回他却是意兴阑珊,提不起一点兴趣。他一心只想飞奔回京,好好地将安茜拥入怀里。
“十八弟,你发什么呆?”十五皇子胤禑领着数十骑横冲过来。“新鲜的鹿血怎么不快饮用?你若不喝,就给我!”
“好哇。”胤衸耸耸肩,大方奉送。
“十八爷身边没有侍妾,喝了鹿血没人能消火也不成!”胤禑身边的侍卫调侃地笑道。
“胤衸不是听说从江南带回来一个女人吗?一个半月没抱了,难道不想?”胤禑大开他的玩笑。
“我昨儿才弄来了两个蒙古姑娘,你要是忍不住了,就跟十五哥说。”
“多谢十五哥。”胤衸苦笑了笑。
“咱们是亲兄弟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别到皇阿玛面前告我的状啊!”胤禑翻身下马,将侍卫送上的一碗鹿血一口喝干。
“不会。”胤衸淡淡说道,下意识避开了麋鹿那双浑圆无辜的大眼。
号角声吹响了。
“十五哥,我先走一步。”胤衸纵身上马。
“喂!你急什么?你猎的鹿不要啦?”胤禑对着他大喊。
“送给十五哥吧!”胤衸回了一句,立刻朝观猎台策马飞奔。
回到观猎台前,胤衸走到和外藩使臣、蒙古王公坐在一起的康熙身后,静静侍立。
“胤衸,回来啦!猎了多少头野兽?”康熙转头笑问。
“儿臣没有猎到猎物。”
“怎么没有呢?”康熙奇怪地问。“往年只要你有随驾到热河来,都会猎得不少野兽,今次怎么一头都没有?”
“儿臣有点不舒服。”胤衸淡淡地说。
“不舒服?哪儿不舒服?”康熙目光深沉地盯着他。“该不会是‘心’不舒服吧?”
胤衸低头浅笑不语。
“一颗心都挂在女人身上,要是平时,朕少不得要狠狠训斥你一顿,不过,这回就算了。”康熙意味深长地斜瞅着他。“你额娘给朕来了封书信报喜,说安茜已经有孕了,看来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赶紧让你成婚分府。”
胤衸一怔,愕然挑高了眉,惊喜莫名。
“你既然无心在这儿狩猎,朕就放你回去吧。”康熙笑了笑。“等朕回京以后,会立刻操办你的婚礼,不会让你的福晋委屈。你收拾收拾,带上几名侍卫,让他们护送你回京。”
“儿臣叩谢皇阿玛。”胤衸这是头一回领下如此心甘情愿的圣旨。
*
离开热河,胤衸一路上快马加鞭,赶了三天三夜才回到京城。
没想到飞奔进景阳宫,才发现安茜离宫出走了。
胤衸心焦如焚之余,也不禁火冒三丈。
“皇宫门禁森严,连皇子都要有令牌才能进出皇宫,她怎么可能走得出去?”胤衸忍不住拍桌怒骂。
“奴才也不清楚,就是一早醒来,茜主儿就忽然不见了!”跪在地上受审的英娘和芳娘从没见胤衸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吓得浑身打颤。
“一早醒来?是哪一天的一早?说清楚!”胤衸急得大吼。
“四天前的一早。”芳娘哭着答。
“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在茜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什么蛛丝马迹就快说,否则饶不了你们!”
“回十九爷的话,茜主儿她……”英娘战战兢兢地开口。
“我是十八爷!”胤衸怒喝。
英娘傻了眼,她一定是急疯了,居然把十八爷看成了十九爷,可十八爷从来不发脾气的,怎么知道发起脾气来的样子简直跟十九爷一模一样。
“十九爷在这儿,看清楚了。”胤禘的抬舆缓缓从景阳宫门口抬进来,直接抬到了古鉴斋门前。
“你到底把安茜怎么了?”胤衸不等他下来,就直接杀到他面前。
“真难得看到十八哥这种样子,平时的冷静优雅怎么都不见了?”胤禘托着腮帮笑看他。“什么叫失控?十八哥此时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胤衸沉着脸,极力平稳狂乱的呼吸。
“我的妻子失踪了四天,还怀着身孕,你觉得我能冷静得下来吗?”如果可以,他和冷血动物有什么差别?
“也对,能看到你失控的模样,其实也挺有趣的,从小到大我还真没见过呢!”胤禘掩唇笑道。
看胤禘嘻笑怒骂的样子,似乎对安茜的情况了如指掌,才会这样悠哉游哉地揶揄戏弄他。
“是你把安茜藏起来了吗?”胤衸慢慢恢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