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迳自回家,一进屋就遇到准备出门的堂哥韩慈。自从单莘语入住,堂兄弟俩很有默契地不谈此事,今晚韩慈却主动开口了。
“我们协议过,你别带外头认识的小姐回来过夜,还记得吗?”他好静,堂弟的私生活多采多姿,他唯一的要求是堂弟别把一夜风流带回家里来。
“当然记得。”韩忍冬懒懒答话。“我没有破坏规矩。”意思是与单莘语并非游戏,是他认真的对象。
韩慈给他个心照不宣的微笑。“那就好。”
“她住好几天了,怎么突然对她好奇?”
“我和她没讲过几句话,但她看到我,总是回避。她怕面对我,甚至怕上课的孩子们,她这么不安,我想该让你知道。”语毕,转身离去。
韩忍冬绷着脸,回到屋里,就坐在沙发上发怔,等她回来。小兔在他脚边跑来跑去,他无心理会。
从前稍嫌空旷的屋子,因她而变得丰富,她喜欢新鲜果汁,他的品酒吧台变成果汁吧台,每晚睡前他会做一杯果菜汁给她,她穿不惯室内拖鞋,他每天清地板,让她能惬意地裸足行走。
他习惯裸睡,她必穿睡衣,还有个小抱枕,不抱它睡不着。初次见到她这孩子气的习惯,他笑翻了,她恼羞成怒,两天不理他,那回他精心调了有果香的鸡尾酒向她赔罪,喝醉的她有女王倾向,他们在吧台上疯了一夜……
他唇畔浮起淡笑,瞥见公事包,笑容又沉下去。
他知道她不安,他何尝不是?
从七点等到八点,快九点了,仍不见她人影。她去哪儿了?
莫非被海虹的王副经理约走了?
上周五夜晚,她说她出门买东西,可是当时她双手空空。她为何和王副经理见面?他们做了什么?为何她要瞒他?
她想离开他,投向那个男人的怀抱吗?
第7章(2)
种种猜疑令他烦躁,抓了车钥匙,正要出门找她,忽然大门开了,他焦心等待的小女人终于归来。
她脸蛋嫣红,套装不整,看见他站在玄关直直盯着她,她慌忙将手上的什么藏到背后。
“你去哪了?”韩忍冬眼光锐利,扫视她一身不寻常的凌乱。“购物需要这么久吗?”
他的表情好可怕。单莘语润了润唇。“因为,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想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就到花店去,可是他们没卖我要的花,我到处去找,最后在公园看到了……”
“什么花店没卖的花?”
她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一朵有长蕊与奇特花形,洁白纤细的花儿。
“这是忍冬花,你知道自己和植物同名吧?它初开时是白色,后来会逐渐转黄,所以也叫金银花。它的花语是……爱的羁绊。”她局促一笑。“我觉得它完全符合你给我的感觉,尤其是它的花语。和花同名是很浪漫的事……”
见他不发一语,她慌忙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订了房间,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送你这朵花……”她忐忑道:“忍冬,你生气了吗?”
他瞪着她,忽然将她扯入怀里,狠狠抱住。
他该如何是好?以为对她只是身体的迷恋,彻底占有她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也被她蚕食,被她左右。
那种渴望诉说什么的冲动又涌起。“小语,我……”瞥见公事包,他到口的话顿时梗住。
“忍冬?”激切得像要揉碎她的男人忽然静了,单莘语轻轻挣脱他。“我去冲个澡,马上就可以出门。”
“已经晚了,别去饭店了,我去买点宵夜,就在家里庆祝吧。”他接过花朵。“谢谢,我很喜欢。”
她闻言微笑。“好啊,我原本就觉得没必要特地跑到饭店去。”
“我今天下班前回秘书课,有人留了一个信封,指名要给你,说和上周五的事有关。”
“上周五?”她疑惑地接过信封,一看金额才想起,嫣然一笑。“喔,我知道了。”
“你借钱给谁吗?”那笑,甜美得刺眼。提到王副经理,让她这么开心吗?
“没。只是帮朋友一个小忙。”送油钱是小事,无须解释吧。她随手搁下信封,走入浴室。
韩忍冬瞪着浴室的门在眼前掩上。她轻描淡写地带过,是怕他追究那晚和谁在一起吗?或许她今晚也和王副经理见面了,这朵花不过是路边随手采来,敷衍他的借口。
他寒着脸,有生以来,头一遭尝到嫉妒的滋味——一种酸涩的猜忌,足以毁灭亲密关系的郁闷情绪。
*
单莘语泡在浴缸里,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她的同居人出门去了。
他的反应起先很惊喜,后来转为冷淡,令她不解。是不是她太晚回来,他不高兴了?或是那花语犯了他的忌讳,他以为她想凭一朵花勒索他的承诺?
未免太小看她了。
忙乱了一天,她泡在舒适的温水里,昏昏欲睡,迷糊中又听见开门声,她才惊醒,连忙离开浴缸,披上浴袍。
门一开,看见的不是她的同居人,却是一位陌生的银发老先生。
她愣住,对方也愣住,在看清她只着浴袍后,对方镜片后的老眼眯起,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儿子的屋里?”
是他的父亲?单莘语愕然,结巴道:“我……我是忍冬的……同事。”
“同事?什么样的同事会跑到男人家里,还衣衫不整?”老先生显然不信。“出来卖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在宾馆办事就好,跑到人家家里成什么样子?”
他以为她是应召女郎?单莘语白了脸。“我真的是忍冬的同事,一样在光研上班,等忍冬回来,您可以亲自问他。”
老先生哼了声。“就算你是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女孩子行为放荡、不检点,人家怎么看得起你?你父母是怎么教的?”
单莘语难堪地咬唇,无法反驳。
“你来干么?”冷冷的嗓音从大门口传来。
韩忍冬拎着购物袋,一进门就听见许久不见的老父严声指责,而站在浴室门口的她脸色惨白,红着眼眶。
“当爸爸的来看儿子,还需要什么理由?”面对独生子,韩父气焰稍敛。“你在外头要怎么玩都行,怎么能让阻街的进家门——”
“我高兴带谁回来,你管不着。她也不是阻街的,是我同事。”韩忍冬走到单莘语身边,轻推她一把。“小语,进卧室去。”
等她进房,他才转身面对父亲。“有话快说,没事就回去。”
“这是你对父亲的态度吗?”韩父气结,但了解儿子的硬脾气,缓下声调。“我听说你们公司成立新部门,你升主管,想来跟你道贺。”
“今天刚宣布,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真灵通啊。”韩忍冬讥讽地扯唇。“你一定很高兴,我的薪水要调升了,有更多钱可以孝敬你。”
“我几时在乎过你拿多少钱给我了?忍冬,我年纪大了,只有你这个儿子,就算我以前做错事,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原谅我——”
“是啊,‘年纪大了’真是脱罪的好借口,折磨老人家不道德,罪愆都要一笔勾销,被你害惨的人只好自认倒楣。”
“忍冬!”韩父怒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父亲,你要尊重我!”
“尊重这两个字,你不配!”
老人家起先还低声下气,他却毫不领情,老人家挂不住父亲的面子,终于演变成激烈的争吵。
单莘语坐在床上,隔着门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