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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戚艳眉一声惊呼。

  “他总是一面痛骂,一面用力鞭打,不管两个小男孩怎么哭叫、哀求,他就是不肯停手……”

  “行飞,这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戚艳眉颤着嗓音,双手掩住唇。拚命想要挡住从唇间逸出的呜咽,眼眸逐渐漫开朦胧水烟,“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孩?怎么能够?”

  “因为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楚行飞哑声应着,迷蒙的眼神显示他正深坠于惨痛的过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对孩子的严重伤害,只自私地想要发泄怨怒。其实,最难受的是那个身为哥哥的小男孩,因为每一次父亲要鞭打两兄弟,他总会设法挡在弟弟身前,替他承受父亲的怒气,只是那个父亲一次打得比一次残暴,到最后哥哥再也无法护住弟弟了……”



  ※ ※ ※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望着几乎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哥哥,蓝眸小男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拧碎了,他泪眼迷蒙地望着哥哥,“你没事吧?痛不痛?你还好吗?”

  “没……我没事。”灰眸男孩自喉间逼出微弱的嗓音,“快……快逃……去找妈妈……”

  “不,我在这儿陪你,哥哥。”看着哥哥背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以及因为极端疼痛,几乎无法睁开的眼眸,小男孩颤抖了,泪水一串串坠落,“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能丢下你一个……”

  “快……走……”神智朦胧的哥哥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不断重复,“弟弟,快走……”

  “我不要,哥哥,我不走!”蓝眸小男孩拚命摇头,跟着忽然直起身子,蕴着浓烈恨意的眸光冷冷射向喝得烂醉的父亲,“你为什么这样打哥哥?你为什么这样打他?你……你知不知道他……快被你打死了!”



  “那又怎样?他是我生的孩子,本来就随我怎么高兴处置!”

  “你……太过分了!”

  “该死!你以为自己是谁?做儿子的竟然敢顶撞父亲?我连你一块打!”

  “不……别打!弟弟……”

  “哥哥,我陪你,我陪你……”

  “不要,笨蛋,快走……”

  “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 ※ ※

  “……结果两兄弟谁也没逃过,都被父亲打得惨不忍睹。”楚行飞幽幽地说,神智从久远的过往中强自拉回,蓝眸却仍黯淡,漫着幽冷水雾。

  “好……好过分,行飞……”戚艳眉嗓音哽咽,哭得无法自抑,“怎么……怎么会有这种父亲……好坏……”

  “他是很过分,但那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怎么了?”

  “他们说,那个父亲之所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是因为那两个小孩不是他亲生的,是那个人尽可夫的母亲在外头放荡的结果。这个父亲戴了绿帽,当然心理不平衡……”

  “什么?!”戚艳眉无比震惊,不敢置信这样毫无同情心的恶毒言语,“他们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这样的流言,两兄弟连到了学校都不得安宁,同学们都笑他们是私生子,还经常对他们恶作剧……”

  戚艳眉蓦地倒抽一口气,“太……太过分了……”她喃喃,已不晓得该再说些什么,只能含泪怔望着楚行飞。

  听到这儿,她已能完完全全确定这是属于他的故事,是他的亲身经历,他就是故事中那个弟弟,那个宁愿陪着哥哥一起挨打的蓝眸小男孩。

  她知道这是他的故事,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能用如此镇静的态度述说着这样令人伤心的故事?他不难过吗?忆起那样悲惨的童年,他难道没有一点点心痛?

  不,他肯定是难过的,绝对是心痛的,只是他用外表的坚强伪装了自己真实的感受。

  “所以你瞧,艳眉,人们有时就是这样,对他们不了解的事情,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常常不是同情,而是嘲弄。他们不晓得这样的谣言与耳语会如此伤害人──”楚行飞叹息,蓝眸迷蒙地凝望着她,“人类有时候真的是很残酷,也很愚蠢的。”

  “行飞……”

  “所以别怪你自己,不是你的错。”他柔声道,“因为你太耀眼了,即使没得自闭症,他们还是会以别的流言打击你的,懂吗?这跟你是不是一个自闭症患者没有关系。”

  “我懂……行飞,我懂。”戚艳眉哽咽着,她望着他,这一刻早忘了先前自己的伤感与委屈,一心一意只想安慰眼前这个曾经重重受伤的男人。

  他才是真正受伤的那个人,他才真正需要安慰!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在听着他叙述自己童年的时候,在他明明该为自己悲痛不已,却只记得温柔抚慰她的时候──她好难过呵,好想安慰他,想替他分担心底的痛苦,但是,她不晓得该怎么做,她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

  “行飞、行飞,”她觉得好难过,难过到几乎无法呼吸,“我该怎么做?告诉我……该怎么做?”

  “做什么?艳眉,”楚行飞靠近她,大手轻缓地抚上她因泪珠而湿润的脸颊,语音轻柔,“你想做什么?”

  “告诉我……怎么分担你的痛苦?”她语音哽咽,“我想……安慰你,我……不要你那么……那么难过……”

  “哦,艳眉。”楚行飞心脏蓦地一紧,望着眼前完全忘了自身痛苦,为着他的不幸而嘤嘤啜泣的女人,一股疼痛且酸涩的感觉乍然在胸膛狠狠漫开,“别这样,别哭了,我没什么的。”他低哑着嗓音,急急劝慰她,“那些事早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不,一点也不好。”她摇着头,晶莹的泪珠仍是盈盈坠落,“你还是很痛苦,你……你假装不在意,其实……还是很痛苦。”

  “不,艳眉,我不痛苦,一点也不。”他只觉得心酸,只觉得自己不该软弱得让泪水在不经意间泛上眼眸,朦胧了他的视线,“宝贝,别哭,我一点也不痛苦。”

  他在她耳畔呢喃着,如此沙哑,如此温柔,拚命说服她自己已不再觉得难过或痛苦。

  可她不信,一点也不相信。

  她知道他只是强迫自己压抑,因为她清清楚楚在他的蓝眸里看到了他的灵魂。

  那是一个孤寂且痛楚的灵魂,强迫自己把悲痛的过去埋在记忆最深处,不让任何人碰触,也不容任何人抚慰。

  他明明……明明很难过的啊,为什么不肯好好发泄出来?为什么要这样故作坚强不在乎?

  为什么?

  这一切肯定有人搞鬼!

  楚行飞想,将刚刚专心阅读的报纸甩到办公桌一角,英挺的眉宇紧蹙。

  这一切肯定有人搞鬼。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一角,一面思索,一面无意识地在迷你高尔夫球道反覆推杆。

  他想着刚刚在纽约时报财经版读到的新闻。纽约时报几乎用了整个版面报导昨晚戚氏集团的周年酒会,更有一则虽位于角落、却绝对仍能抓住读者注意力的新闻,委婉地暗示酒会最后匆匆落幕是因为戚氏集团的最大股东──戚艳眉忽然在会场情绪崩溃。

  楚行飞收紧下颔,想着报上用的字眼

  据说戚艳眉因为罹患自闭症,无法承受混乱嘈杂的公众场合,而这也“相当程度”解释了为什么总裁与众议员的千金之前从不在社交场合露面,同时为什么必须把自己握有的股权交给未婚夫“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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