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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瞧他那神采奕奕的模样、炯炯有神的眼眸,想必……已经醒来有好一阵子了吧?这几日他没再发作,会不会是……毒已去净,他早醒了,只是……装睡?

  这样的猜想让她脑中那股怨怒冲得更高了。他的装睡是为了什么?

  还有,为何他的嘴角似乎挂著一抹让人发寒的冷笑?那般得意洋洋、那般……像是“明了”了什么似的……那眼神代表著什么?还有……为什么她会觉得惊惶,甚至想要逃开?

  她心里头有好些个疑问,而这些疑问相凑起来只让她觉得恼羞成怒……不,羞什么?又不是给心上人瞧见了!



  她只是有想一巴掌往他那张俊脸甩去的冲动罢了!

  第3章(2)

  终于,像是看够了,游少观移开了目光,也放开她,稍加深了唇边的微笑,语气像是大老爷般的悠悠哉哉,但声调依然如平日那般低沉平板──

  “几时了?”

  凤语笺没理他,脸色难看地看向别处,迳自抽起方才掉在他身上的帕子,粗鲁地抓起他另一只手,过度用力地搓擦著。

  她大可不理他,可她就想趁这个机会“假公济私”一下。



  面对她的装聋作哑,游少观也没怎么在意,语气一贯的平稳。“问你话呢。”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此时的冷漠是因愤怒而起,不同于以往那副无血无泪的模样,因此也颇有闲情逗弄她。

  这女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不易撩拨。不知为何,激怒她、看著她那僵硬的脸,让他觉得身心舒畅,像是病痛全无一般。

  “哑了?”他继续问道,带著点笑意。他没瞧她,光想像著她恨不得拆了自己的模样就快意得很。

  凤语笺顿住动作,像是要忍住将帕子往他脸上甩的冲动,抿了下唇,低冷的话语从齿缝间迸出。“没听见鸡啼吗?”

  “没,不过……”他的声音很懒散,伴著他那意有所指的眼神,顿了下才又接著说下去。“听见一只黄莺在啼唱倒是真的。”

  她错愕地狠狠瞪向他。他的话引得她一身寒颤,像根鸡毛搔在她颈肩,难受得紧。

  这人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游少观吗?

  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不能这样说,那药方是她开的,药材是她亲手调配,汤药还是她亲手熬煮,再亲手喂……不,是灌进他的肚子里的,应当不会有任何差池才是呀……

  还是……还是那迷药真让他吸得太多了,以致于坏了脑子?但就算如此,他也应该是变成傻子,而不是露出那像狐狸般奸狡的笑容呀!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依然是惹人嫌地笑著。

  凤语笺突然有种兔子遇上恶狼的感觉,杏眼一眯,转身直往外头走,一边走,还扬声朝外头叫嚷著。“钫儿!你爹醒了,快来给你爹请安!”

  游少观缓缓地扬眉,任她就这么离去。

  当年,他压根儿就不想要娶她,关于这件事,他从未隐瞒过。

  但如今,他开始觉得,这枯燥乏味、令人烦躁的八年似乎开始有些新鲜有趣的事发生了。真是再好不过了,八年来,他头一次觉得他的妻子是个有趣的人物。

  ***

  八年前

  百年前,钗凤山山贼已聚集至今,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火红”过。

  已经子时了,整个山寨仍是灯火通明,广场中央摆了五六十来桌的酒席,大伙吃喝笑闹著。

  相较于另一头的热闹景象,他这边……可以用凄冷来形容了。

  游少观自嘲地笑了笑,任由那抹笑将讽刺勾勒在他俊朗的脸上,他坐在门边,壮硕高大的身子倚著门柱,手搁在弓著的两条腿上,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的眼眸虽然半眯著,却仍像是鹰眼那般地锐利慑人,即便他现下的举止可说是十分慵懒地,可却像是只凶狠的豹子,能在下一秒钟将人撕得粉碎。

  有别于他那奶油小生长相的父亲和小家碧玉的母亲,他高大且粗犷,半长的黑发束于身后,像是抑制那随时会奔放的野性。他的外貌据说是遗传自那雄才大略、并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们在这座山安顿下来的曾祖父。

  然而……这样有著霸主气度的男子……却也有窝囊的时候。

  游少观又略往屋里头瞧了一眼。

  他知道自己终究会进去的,即使百般不愿,可他也不想给她难堪。

  他终究会进去里边的,只是不是现在。

  他的内心的反抗自他得知这桩婚事后,便没有削减过──

  ☆

  “我不娶!”

  “那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还交换了信物。你若是反悔了,是要将我的面子往哪摆?”游观之的娘悠哉地说道。

  相较于娘的慵懒语气,他的语气显得激动许多。“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娘您难道不明白吗?”再说娶妻要做啥?就算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又如何?还不只是多一张嘴吃饭?

  “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没听过。想必是您又拿什么‘山下人说的话’来蒙我了吧?”哼,就算有听过也打死不承认。他还听过“夫死从子”呢,只是没胆说出来罢了。

  她翻了翻白眼。“总而言之,就是我想要抱孙子了,你也实在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咱是做贼的,想要抱孙子,下山去抢个娃儿回来养不就得了。”

  “这种缺德事你也想得出来啊?”她大惊。

  “逼人嫁娶就不缺德了?”游观之愤怒地反问。

  她沉默了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那好吧,娘也逼不了你。”为娘的摊手,又叹了声,似无可奈何,接著大声地嘀咕了起来。“唉,郁央国的女人也真够可怜得了,一旦被订了下来,终生就没有反悔的机会。”说著起身,往屋里去,一边说著。“就让那女子守一辈子寡,当个老姑婆也没啥不好,落得清静……”

  他的娘亲一向很明白以退为进的道理,更糟糕的是她依恃著「天底下的事,老娘说了算”这句话,让她做起事来,顺心无阻。

  谁敢不听她的?连他那名存实亡的头目爹爹都怕她三分,从年少时的“不得不娶她”,到十几二十年来的“不得不听她”,甚至,他娘做贼做上瘾,爹就连头目都干脆让她做了。

  当年他娘就是好色,瞧他爹长得唇红齿白、一副书生样,便自备嫁妆、挑了个良辰吉日逃家,自动嫁上山来。

  或许她天生就是喜爱逼迫他人婚事的吧,胁迫完爹就来强迫他。

  游少观烦躁地叹气,瞥了眼身旁的那条红彩带,那是他方才自门上扯下的。屋里的灯光自门帘的缝隙中静静地流泄而出,恰巧映在那刺眼的红上。

  他嫌恶地挪开眼,不愿去想他此刻一个人待在屋外,将屋里的那人晾在那儿是否不妥。

  她无辜,他难道不是吗?指腹为婚?得了!

  天晓得是不是他那个老是有些惊世骇俗举止的娘,在多年前领众下山劫财时,看上了人家的闺女,便在抢夺财物的同时,自作主张地“顺道”将他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要不就是她拿刀要胁,否则谁会随随便便将女儿往山贼嘴里送?

  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

  除了他娘,有哪个千金小姐好日子不要,反倒要嫁到山上来给贼当妻子?他派人打听过了,凤仁查的那三个女儿各个如花似玉,什么嘴歪脸斜、手断脚跛的毛病儿都没有……山下的公子哥儿们可属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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