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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尽情地吃喝和玩耍,尽情的歌舞和说笑,仿佛生活中没有烦恼。

  高欢告诉她,敕勒人祭天的方式与汉人、鲜卑人及其他部族都不同,他们没有刻板的仪式,完全足以自然喜庆的方式向天表达丰收的喜悦和生命的礼赞。

  看著眼前的盛会,昭君觉得自己也精神振奋起来。

  斛律金站起身来,高欢拉拉昭君,目光灼灼地说:“听,他要唱歌了。”



  随即,喧闹声渐渐停止,所有人都望向这边,眼里带著肃穆和向往。

  正当她不理解为何他要唱歌竟会使得高欢和所有人有那样的反应时,一首高亢动听的歌从斛律金口中悠然响起,震撼了她的心。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的歌声中有种壮美和苍凉,更有种对故乡的眷恋与崇拜。

  无数族人合唱起这首歌,一遍又一遍,和著夜风,和著大自然的天籁,在茫茫夜色中起伏回响。当歌声最终停止后,昭君仍久久无法平静,她对斛律金说:“大哥,这首歌实在是太好听了,请问是谁写的?”

  柳儿自豪地告诉她。“这是我们祖先很早以前就流传下来的歌,是我们祭天时必唱的神曲,不过,以前大家都只会用我们族人的语言传唱,是我的夫君把它翻译成汉文,这样连汉人都能明白也能唱了。”



  “没错。”斛律金搂过妻子,继续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故乡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

  这一夜,无论是汉化了的鲜卑族郡主娄昭君,还是鲜卑化了的汉族士兵高欢,都深切地领悟到故乡对一个人精神与灵魂的永久牵系。

  夜深了,启明星在天边闪烁,与月亮争辉,欢庆的人们散去,可是昭君仍了无睡意,而高欢则跟随斛律金一起,帮助族人熄灭篝火。

  柳儿把三个儿子送回家后来找她。“昭君,天晚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跟我去看我们美丽的牧场和神湖,现在,你该休息了。”

  昭君兴奋地问:“神湖听起来很美,在哪里?”

  “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柳儿答应她。

  可她不甘愿地说:“你只要告诉我它在哪里,现在──”

  “现在,你得跟我走。”高欢拉起她,修长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肩,他的声音在她颊边形成热热的气流。

  他不等她说话,也没容她跟柳儿告别,拉著她就走。身后传来柳儿的笑声。

  “你真没礼貌,什么都没说就把我拉走,柳儿都笑话我们了。”她轻声抱怨。

  高欢轻摇她的手,宠溺地骂道:“傻姑娘,就算你不可怜我,也该可怜一下阿六敦,人家恩爱夫妻分开了好多天,你不睡,柳儿就得陪著,那大哥怎么办?”

  他的话让昭君醒悟,回头往笑声处望去,果真见柳儿正被阿六敦扛在肩上走进一间窑洞,灯火一闪间,他们的身影消失了。

  她暗自一吐舌头。“吓,我真的很不懂事,是吗?”

  “是的。”高欢一把抱起她,在她耳边轻语。“不过我要说我很爱你。”

  第九章

  他的爱语为昭君心里注满最甜美的琼浆,她偎紧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们的窑洞。”

  “我们的?”她好奇地抬起头。

  高欢用额头赠了赠她的面颊。“是的,柳儿将她制药时住的窑洞借给我们,那里比较安静,适合刚成亲的人住。”

  他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让她急切地希望此刻他们就能置身于窑洞中。

  高欢与她有同样的渴望,他抱著她,大步往最高的山坡走去。

  站在窑洞内,昭君欣喜地看著四周。这是一孔依山坡挖掘的“靠崖窑”,洞壁抹了层黄泥,镶铜框的门窗结实又美观,所有布置都十分整洁舒适,用青石筑成的炕距地面有二尺高,炕洞垫起黄土,再用土坯撑起,上面盖石头炕板。炕底与锅台连在一起,冬天只要拆掉隔热石板,在烧饭的同时便热了炕,窑洞底部砌了道矮墙覆盖住炉灶的烟道。灶台上有一口大锅,大锅旁有一个火眼,上面放了一个她所熟悉的,烧水用的圆柱形带把大铜壶。

  而铺垫了舒适被褥的炕面干净整齐,与她昨晚住的骡马客栈有著天坏之别。

  “来吧,洗洗换身衣服会舒服些。”就在她东张西望时,高欢提著一桶水进来了。再指指炕上的衣物说:“那是柳儿留下给咱们的干净衣服。”

  “你要去哪儿?”看到他抓起一件青衫要出门,她赶紧问。

  他对她挤挤眼睛,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情。“我去湖里洗个澡,今夜,是我们真正的洞房之夜,我得让你永远忘不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昭君笑了。她一点都不怀疑她的夫君所做的暗示,而且十分期待。

  事实证明,那是一个让他们双方都永远无法忘记的夜晚。一次又一次,他们在狂喜的漩涡中攀升、腾跃、爆发,爱充盈著他们的身心,他们对彼此的爱是那样惊世骇俗,那样投入。

  高欢想起自己曾经绝望地想要逃离她的爱,害怕承认自己的爱,不由得暗笑。

  现在,要他放弃对她的爱,可比让他下油锅还难。如今他们仍然身分不同,地位悬殊,但他已经明白,在爱与梦想的天地里,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两天后,怀朔镇那位短小精悍的镇将带著他的侍卫到了,斛律金宣布,他们将于次日启程赴京。

  傍晚,夕阳渲染著西方天空,昭君坐在窑洞前,眺望著眼前的美景。

  暮色四合、霞光微霁。山坡上,一孔孔窑洞前飘散著袅袅炊烟,一群群洁白的羊在牧羊人的驱赶下离开碧绿的草地跑回羊圈,牧场上仍有大群的牛马在奔跑,昭君由衷地赞美著静谧和谐的大自然,可是心里忧郁的情感却怎么也徘徊下去。

  当看到高欢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时,她站起身,迎著他跑去,一头栽进他的怀里,用力地亲他,丝毫不在意是否会有人看到他们。

  “嘿,你想害我们滚下山坡吗?”高欢稳稳地抱住她,满怀喜悦和激情地迎上她狂野的吻,并喘著气逗她。

  昭君用鼻子顶顶他的下巴。“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

  看到她眼底的那抹忧伤,他不再逗她,抱著她回到窑洞,将她放在炕上,双手托起她的脸。“昭君,高兴点,这是我一直等待的机会。”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昭君克制著忧伤说:“我是很高兴,可是……”

  不争气的眼泪坠落,她伏在他肩上,哽咽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为你……高兴……”

  离愁在他们之间扩散,高欢试图强颜欢笑,可是当拉起她,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和痛苦的表情时,他的努力告吹。

  这是那个只著单薄的内衣站在太清池畔命令他闭上眼睛的高傲郡主,是那个悬吊在半空中仍镇定自若地安慰别人的勇敢郡主,是那个披著月光走向他,大声宣布爱他、要嫁给他的任性郡主,更是那个愿陪他经风雨度苦难,为他付出一切的美丽大胆的妻子,可此刻,她哭泣得像个失去一切的无助女孩。

  天杀的!她可以是骄傲的、任性的、勇敢的、狂野的……可以是所有说得出来的样子。但她,不能是哭泣的。那不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喔,别哭,宝贝,别再哭了。”他用力抱紧了她,亲吻她、哀求她,恨不能将自己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全都表现出来藉以安慰她。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离别,从来没有任何人事能让他有离别之痛,可此刻,他的心抽痛得如同浸泡在滚油里。离别,难道真的那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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