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肩头忽然有清凉的水珠滴落在上,与他滚烫的血液相融,让他诧异地低下头,意外地在她眼中看到水雾迷蒙。
“把刺客都杀了还哭什么?”他软语安慰。
“主子,你不会武功就不要强出头,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该怎么办?”她居然忘记自己的身份,开始教训起他的鲁莽。
他微微一笑,空余的一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我是太子,应该保护天下子民的安危,不能让你一个女子挡在我身前,为我冒这样的危险,否则我颜面何存?”
“现在不是要颜面的时候,而是保命!主子太傻!”她紧紧蹙眉,泪水虽已止住,但是那自责痛悔的面容让司空政心头一软。
“无色这么在乎我的死活啊。”他还在和她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会很愿意摆脱我这个总是烦你的主子,我若死了,你就可以过回你自己逍遥的日子了。”
“主子若死,我只怕也活不了了。”她喃喃低语,并不知道这句话带给他心中的震撼有多么强烈。
这一生若能被一人这样生死相随,该是件幸福的事吧?而看到她的眼泪时,他更惊讶于自己的心也会被她的泪水揪痛,有种想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抚的冲动。
是否便是从那一日起,他对她的感情不再是主仆之情了呢?
第6章(1)
这一夜嫣无色睡得太晚,醒来也就迟了。
刚一清醒,她便意识到自己昨晚与主子同榻而睡的事实,但此时屋中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
她惊得浑身都揪紧在一起,从床上一跃而起,见屋内摆设没有什么变化,他不像足被人强行掳走,而她也没有任何身体不适,昨晚应该没有被人下过迷香。
她跑到桌边,看到那里新摆了一个茶壶,这是昨晚没有的,就当她要下楼去找人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就见主子手捧著一个托盘从外而入。
“醒了?看你睡得很沉,所以没有叫你,这些日子以来你一定很辛苦,我要了一壶茶,你先润润唇齿,这里的饭菜清淡,但愿你吃得惯。”
“主子,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嫣无色急忙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悄悄呼出一口气。
“怎么?”他敏锐地察觉。
“没事……我以为……主子丢了。”看到他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她所有的疑虑和担心都灰飞烟灭,暗中也笑自己的小题大做。
司空政笑著抚摸她的秀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眼神、语气、动作都像是老夫老妻的姿态,让她在这一瞬间不由得恍惚,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尴尬,她低头去看托盘里的食物,都是最简单的早饭,清粥小菜,但看在眼中却是一片温馨。
“本想让他们做一碗紫米桂圆粥,但是店家居然连桂圆都没有。”司空政说,“也吃不到宫里的金丝春卷,店家的春卷味道还好,就是过油太大了,里面的香葱切得太粗,粉丝太糟。”
嫣无色听他叨叨念念的感叹食物品质,忍俊不禁的偷笑。“主子,这不是宫里的御膳房,怎么可能做得那么细?”
“是啊,我也知道。”他直看著她。“我只是感慨你在外面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有得吃还叫苦吗?”她笑著将一个春卷放入口中咀嚼,“曾经有一次我为了查案子,追踪一个凶手整整十天,到最后我和他都筋疲力尽,我没有抓他的力气,他也没有逃跑的力气,眼前走过一只耗子我们都想吃下去。”
“天啊。”他惊呼,“真的?你不会真的吃了吧?”
“当然没有,还好我看到旁边有个农户家中种了点菜,我用几个铜板换了点吃的,然后将那个凶手抓捕到案。所以和那时相比,这春卷就是珍馐美味了。”
他笑看著她吃得这样津津有味,忍不住问:“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主子刚才一定没有仔细品尝。”嫣无色将盘子向他手边推了推,示意他再尝一个。
可是司空政没有理会盘中的那些春卷,反而是拉过她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中那个已经吃了一半的春卷,然后也津津有味地嚼著,“好像的确别有风味。”
嫣无色一下子怔住,因为他的姿势太没有距离,也因为知道他在宫中过惯了,吃穿用度向来十分讲究,就是隔夜的茶都不会喝,更不可能与人分食任何食物。
“刚才吃得有点少,现在似乎又饿了。”他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也许该让店家再做一份。”
“哦,那我去和店家说吧。”她仓皇地站起身,却又被拉住。
“别著急,看你衣服都还没有穿好呢。”
说笑时,忽然外面有店小二急急地喊道:“客倌,有人来访您!”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警觉起来。
但是还不等他们有任何防备,房门就被人推开,一个差役大剌剌地走进来,口中还念著,“我们大人要见人,有什么可通报的?难道还是在他们豪门大院里,有那么多规矩?”
“站住!”
这一声低低的喝令让屋中的人都愣住,发出这声命令的司空政,则一脸愠怒之色。
他盯著那差役斥道:“就算你现在奉了刑部尚书的手谕,也要按规矩行事,你们大人没有教过你们礼数吗?到哪里都这样横冲直撞,你身为执法之人居然一点都不懂得守法?”
这些话若是换作别人来说,那差役必然耻笑不已,但是出自司空政的口,因他本身特有的气质和威仪让陌生人也觉得凛然不可侵犯,所以那差役张了张口,竟然忘记出言反驳。
“出去!”司空政再怒目喝斥一句之后,那差役还未开口,外面便传来张海山的声音。
“是本官的属下冒犯了,我们在楼下茶座等候,请两位多包涵。”
差役出了门,店小二瞠目结舌地赶快将门关住。
嫣无色噗哧一笑,“主子,他们若知道你是太子,肯定要大吃一惊了。可是您也不必为这点小事发这么大的脾气吧?显得您的架子排场这么大。”
“我发火并非因为他们不懂规矩。”他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一句话。
“不是?”她可不解了。那还能因为什么?他向来很少发火的,更不会和这样的小人物摆脸色。
司空政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叹了口气,还是叫出她的本名,“无色,你虽然是无色,但并非春光无色,而我现在是你的丈夫,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在晨起时慵懒的美色被别的男人分享?更何况还是你如此衣衫不整的时候,若是任由他们这样闯进来看个够,我岂非是个太窝囊无能的丈夫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回答。这样的言词,如果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她会特别感动和甜蜜吧?但因为眼下这个假夫妻、真主仆的关系,让她无法分辨他说的每句话当中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逗弄。
于是她讷讷地说:“我这就换衣服,要不然主子您……先下楼去吧。”
“不要在外人面前再说错话了。”他轻声叮嘱,然后从昨晚放在屋内的一个随身行囊中找出一件鹅黄色的衣裙,“今日就换上这身,务必要艳光四射到让那位张大人忘记你昨天所说的话。”
***
张海山今天是下定决心来摸一摸这对神秘夫妻的底,到底是什么?凭他多年的官场经验和阅人判断,本能地感觉到这一对夫妻的来头绝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