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另外,野战那个人精明如鬼,你要想办法牵制住他,不要让他出城。”
“他如果知道无色去了哪里,一定会跟去的,这两天他一直留意无色的动静。前几日无色不知道您的下落,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的确瞒过了他,但这两天无色睡在这边,野战看不到她人影一直和我追问无色的行踪。”
司空政蹙眉。“既然如此,你就说无色可能出城去办案子了,你以为可能是父皇交给她的任务。”
猎影不懂。“如果野战去问皇上,这谎不就拆穿了?”
“野战还没有胆子大到直接去询问父皇的地步。就是他问了,你的语气并不确定,父皇若表示否认,野战也挑不出任何错来,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离间他与父皇之间的信任,彼此怀疑。”
猎影笑著点头。“主子真有心计,一石三鸟啊!既保住无色的安全,又让野战惶惑不安,更让皇上看不出真相端倪。”
司空政淡淡回答,“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就像他们本不该轻视我一样。”
***
有哪个女孩子会愿意过我们这样的日子?她之所以在这个神捕营一直埋头苦干,不计报酬辛苦,甚至从不考虑她的终身大事,其实都是为了主子您。
猎影这家伙说出来的话,竟然也可以这样锐利如刀。司空政一边走回房,一边默默地苦笑。
他岂看不出无色对他的感情?只是这份情他宁愿留在心里,不想说破。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她是捕头的身份阻碍了他接纳她的感情,而是他一直在疑惑自己对她的心情,到底是对下属的关爱多一些呢,还是男女之情更多一些?
他们是如此的熟悉,犹如一家人,又是如此陌生,彼此的心事从不坦露,再加上父皇对她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父皇最不喜欢他为了任何人或事,忘记了自己身为太子的责任和义务。曾经在小的时候,他喜欢蝴蝶,于是就在太子殿中养了几百只蝴蝶,父皇知道了,责备他玩物丧志,一把火烧掉了他心爱的蝶屋。
看著那些美丽的蝴蝶在火中挣扎,化为灰烬,他那颗仁爱之心仿佛也悄悄变化了。
无论喜欢谁,都不要让别人看出,也不要表露出来,喜怒哀乐现于脸上的都只是一张面具而已,这就是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若因此辜负了谁,也只能辜负了。
低低一声叹息,发现自己已经走回到房间门口,而慧娘正和几个女子笑著从房内走出,看到他回来,笑得更加神秘兮兮地,将他推入门内,“公子进去看看,这个小媳妇还满意吗?”
站在门口,司空政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面对著自己,那发式该是如今国内年轻贵妇最钟爱的“飞燕式”,身上紫色的罗裙似是仅次于宫绢的软烟罗。
他不觉眼前一亮,轻声唤,“无色,转过来让我看看。”
“我不能。”她的声音闷闷的,“这个样子简直像鬼一样,不能让主子看到。鸨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让她去打盆水来给我洗脸,这脸上红红的,就像猴屁股。”
司空政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怎么会呢?我觉得应该很好啊。”他缓步走到她身后,从铜镜中依稀倒映出她的脸,却看不真切。
“无色,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依然固执地坐在原地,肩膀僵如石头,似乎动都不会动一下了。
于是,他只好转到她前面,弯下身子,细细凝视这张看似陌生,却让他惊艳的脸──
眉不扫而翠,唇不点而红,这是画中人才会有的风韵,现实中,没有几个女人可以不经雕琢就美艳四方。
以前他从没有专注地留意过无色的五官,但今日经过慧娘她们的妙手绘妍,他才发现原来无色也可以美得如此撼动人心。
她当然没有一般女子的小鸟依人,即使她瘦如青竹,却显得孤傲挺拔。
她也没有其他女人柔如春水的眼波,因为她的双眸中总是充斥著坚定不可转移的山岳之气。
这样一个女子,不会依附男人而生,也不矫揉造作,忽然间,他开始羡慕并嫉妒那个将来能得到她的男人了。
“主子,是不是很难看?”
他的沉默不语让嫣无色更加烦躁,抬起右手的衣袖就想擦去脸上的脂粉,司空政急忙抓住她的手,“别,这样挺好的,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主子,您、觉得、我……美?”她突然变得结结巴巴,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和自己太不般配了。
司空政点头。“如今我可以放心让你跟著我了,这样的美女,任谁也想不到会是名震四方的女捕头嫣无色。从今以后,你与我同行时,就说是我的妻子好了。”
一男一女同行,自然是夫妻的身份较不引人注目。
嫣无色闻言,突然怔住。
“怎么?怕连累你将来嫁不出去啊?”眯起眼,司空政心中却有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但愿以后的她嫁不出去才好。
这念头在一瞬间就占据了他内心深处,让他悚然一惊。怎么?即使他不想陷于感情之中,却依然会有著身为男人最本能的贪欲吗?
不喜欢想像她将来嫁给别人的样子,更不喜欢她成为别的男人的专宠,如果……他大胆地设想,如果这一次的出宫冒险他能大获全胜,那么他是不是可以为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次呢?
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嫣无色只是欣喜于自己刚刚得到的头衔──主子的妻子。
这是该属于她嫣无色的位置吗?
但……不管如何她仍是觉得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随在主子左右了,哪怕……只是这短短的,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短暂日子。
第4章(1)
正如猎影所说,因为血月国特使带著大批人马从南城门进入,整条街道上的人都跑去围观,包括守城的士兵也好奇地张望,所以盘查出城人的手续也没有以前那么繁琐了。
嫣无色相信现在任谁都不会认出她来了。
这身淡紫色的衣裙,满身的钗环首饰,真的让她变成了一个看似殷实富足的少夫人。她从来不会离身的圆月弯刀,现在被放在马车中的一个匣子里,车内装饰得极为精致舒服,看上去就像是哪个富家公子要出城游赏似的。
守城的士兵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几句话便让他们通过了,甚至没有仔细看一眼车内的人。
司空政一直坐在桌前看一些东西,这些是清晨猎影特地送来的,她虽然没有过问,但也可以猜到里面必然有他们此次明州之行的相关文件。
“无色,以往你查案都是怎么查的?”终于放下文案,司空政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嫣无色简洁地回答,“查人,查事,查动机,查所有细节。”
“如果对方不配合,怎么办?”
“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心去分析,再去调查所有相关人,总会有人开口的。”
“说的何其简单。”司空政一笑。“但是想来其中必定有不少艰难。”
“幸不辱君命。”
“你从来都不曾让我失望过。”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将刚刚看完的文件推到她面前,“如果是你来面对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她随意地看了一下,这些东西都是萧昊这些年替宫中买办丝绸的收支表,数目非常巨大,而且每年所花费的银两都逐年递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