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风剑眉一拧,淡淡地说道:“石影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我不能命令他跟你离开。”
“你人不给我,信不信我能让宝儿再多痛个十天半个月。”莫浪平说道,冷眸冷脸虽是在笑,却笑得人头皮发麻。
“臭师父!没良心的坏师父!你当我自己不会配药吗?等我过两天能起身后,我就可以自己……”朱宝宝瞪着师父,气得只想抬起身子打人。可恶,亏她向来以师父为尊,而且总认为师父还满把她当一回事的。
“宝儿,躺好。”赫连长风声音一沉,稳住了她身子。
朱宝宝嘟了下嘴,不敢再动,只好静静地躺着,还摆出一副很乖神态,讨好地看着大哥。“别生气,我刚才并未扯动伤口嘛……”
“平时师父说你一句,你就回个十句、八句,怎么你大哥一句话,你就乖得像条狗?”莫浪平冷哼一声,指责着徒弟。
“大哥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他好。”她不客气地回嘴道,还翻白眼给师父瞧。
“好了,你们俩相亲相爱,嫌我碍眼,又不给我好处,我这就走人。”莫浪平嘴一扁,作势欲起身。“可惜,我这徒弟没试过师父新药‘生肌膏’,只需淡淡一层,十日内便可让见骨伤口生出新肤来。”
“师父!”朱宝宝又激动了,头仰脖子抬,只差没撑着身子下榻。“你终于制好了那味‘生肌膏’了!”
赫连长风叹了口气,认命地按住她的身子,索性干脆将她整个上半身全都揽到他身前,让她趴在他胸前同她师父说话。
罢了,既然她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就算伤口再疼,反正也死不了人,他现下什么也不想多计较了。
至少,她还活着哪!
“谢谢大哥。”朱宝宝对大哥嫣然一笑,心思却整个放在那瓶药身上。“别卖关子哪,臭师父!”
“‘生肌膏’确实制好了,花了我几番心血,熬了我几夜没睡,才得了两小瓶哪。只不过,当我在雪山上等着药引雪蛤入袋时,徒弟却被迎入宫,一下装死一下找死,也不懂得要替师父分忧解劳……”
“给我看。”朱宝宝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不给!”莫浪平吐吐舌头,看得赫连长风与石影一阵傻眼——明明这人不苟言笑时,那冰凉模样就连阎罗都要皱眉的啊。“如果你们把石影那家伙给我,我何止拿给你看,我还让你每日涂上一回,包管你十日之后,又是生龙活虎一尾了。”
“我再痛上一个半月,照样也能生龙活虎,我才不要因此让你得了石影走人呢!石影是我和大哥的家人。”朱宝宝正经八百地说道。
赫连长风赞同地点了点头。
石影看着他们,心里袭上一阵感动。这些年,自己又何尝不是把主子和宝姑娘当成家人看待呢?
“石影这命是主子捡回来的,主子若有什么吩咐,石影自当从命。”石影拱手说道。
“你听见了吧,快点吩咐哪。”莫浪平大声催促道。
“石影,你可愿意跟着鬼医?若你不愿,自可明说。”赫连长风看着石影,沉稳脸庞透露着平时少见之关怀神色。
“只要主子和宝姑娘能够早日痊愈,石影愿意跟着鬼医。”石影嘴里如此说道,却不免在心中长叹了口气。
“好啊!”莫浪平拍手叫好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叨念了徒弟几句。“赫连长风救了他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死心塌地过?”
“我一年十个月都在你身边做牛做马,还不够吗?”朱宝宝用她苍白小脸,努力挤出凶恶神色瞪了师父一眼。“师父,石影得罪你了吗?你干嘛硬是要人陪着你?”
“那是我与他的恩怨。”莫浪平朝着石影嘿嘿笑了两声,举起茶杯,牛饮喝完了香茗。“好了,冲着你们三人都是一张臭脸,老子再多奉送两个好消息。”
所有人闻言,全都看向了莫浪平。
“依照当年约定,宝宝原本还需在我身边再待上两年。现下,我看着你俩冰糖拔丝一样分不开的情况,我也就不勉强你一定要再回到我身边习医了。”
“师父……”朱宝宝咬着唇,一时之间百感交杂,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第二个好消息呢?”赫连长风问。
“宝宝就尽管‘死而复活’,光明正大地出门行走吧。至于皇上那边,我会让神官去告诉他——就说宝宝神医大难不死,是天上大神留着你这条命要来救世人间的。若他强行要召你入宫为御医,便会落得天下百姓大祸,祸延朝廷、龙脉之下场。”莫浪平说完,得意地嘿嘿一笑。“为师的这套说法,不错吧。”
“赫连长风谢过鬼医。”赫连长风不顾腿伤,强行下榻,深深地对着鬼医便是一揖。
“甭谢,我贺礼已经收了。”
“师父,你救过神官?”朱宝宝眨着眼,好奇地问道。
“我救过他三个小妾。”莫浪平一跃而下榻炕,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我当时被召入宫,你怎么不早点出面?”她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抱怨道。
“一来,我彼时正在雪山里,来不及下山。二来,还没得到有利条件之前,我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呢?”莫浪平朝门口跨了两步之后,回头唤着石影。“走人了,你还不快点跟上?”
“什么?!你现下就要带走石影!”朱宝宝惊呼出声,强忍着背痛,博浪鼓似地摇着头。
“你的伤口若是十日后才想医,我便十日后再取人。”莫浪平一耸肩,不以为意地冷勾了下唇。
“不成不成!我还没跟石影告别哪。”她红着眼眶看向石影,实在是舍不得他们这么快便要离开啊。
赫连长风望着宝儿一脸难分难舍,确实百感交杂。可石影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心里也始终当他是好兄弟,心里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莫大夫,石影也与宝儿一样,同样是十年为期,一样可于春分及小满时分回到赫连府吗?”赫连长风问道,只想着要替石影多争取些什么。
朱宝宝用力地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师父。
“晓得了。”莫浪平一挑眉,朝石影瞥去一眼。“想不到你这阴阳怪气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盼着你回来。”
石影没理会莫浪平,只是定定地看着主子和宝姑娘,心里纵然也有千百个不舍,但不习惯表达心里想法的自己,一时之间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石影拱手为揖,低声地说道:“请主子和宝姑娘珍重。”
“石影……石影……臭师父臭师父!干嘛那么快走人啊?!”朱宝宝说着说着,豆大眼泪开始往下掉,她顾不得伤口疼痛,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当初是为了救自己的命,才答应成为师父徒弟。可如今石影却是为了她的伤势,才自愿跟在师父身边的啊。
“哭得真难听,我头都被哭痛了。哪——‘生肌膏’拿去,我要走了。”莫浪平把药一扔,精准地落在榻边。“便宜你们了,一日三回,每回一颗珍珠大小。”
莫浪平言毕,身子一转,如同往昔般一阵风似地离开。
只不过,他这回身边多带了一个石影。
而朱宝宝被赫连长风抱到门边,目送他们两人离去,直到再也瞧不见他们身影为止。
“别哭了,明年此时,石影便会再回来了。”赫连长风情绪虽然也低落,但又怕自己影响了她的心情,只得出言安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