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待明儿下午打发完了小纪,我再好好跟她面对面,一举击破连日来心神不宁的迷思。」他喃喃自语,洋洋得意。
他凤扬城主不是不能礼贤下士,不是不能虚纳诤言,也不是因为和绣月公主的事摆不平而烦心,更不是为了他翩翩美男子居然被个小女子给迷得魂儿不知飞哪儿去,而感到羞愧成怒、积愤攻心。
他,纯粹只是为了要让这一位新来的管理干部知道,芳香疗法是很有效,但不代表他就从此对她伏首称臣。
他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凤扬城的老大!「主子,您说我呀?」
「不是你,是另一名高级干部,不是新来的,你不认识,也长得一点都不美艳,手指更是一点都不灵巧。」穆朝阳笑容一僵,他这么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还是加派人手吧,把「流云」和「追月」二组都派去全程护银,顺道让他们暗中揪出内贼。唉,我还真是不放心小纪。」
「是。」出钱请教师的大老板后来还是没有去书斋,依旧不知道不止是他的心悄悄起了变化,原本该吟诗朗朗的书斋里,更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隔天一早,穆朝阳依旧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衣、蹬鞋、后,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朝阳褛。两旁的侍女们,有的手捧搁放着三钱檀香的烘手暖炉子,氅,还有专门捧剑的、持拂尘的……系袍、绾发、梳洗过右的手挽着件狐皮大公子高贵优雅,侍女灿笑若花。就是这种气派,就是这种排场,让凤扬城主连续三年荣登中原最佳衣着三连冠,也是京城里流行杂文公报「贵公子的秘密」中,票选为最受欢迎的封面人物。简而言之,他,凤扬城主穆朝阳,天生就是万人迷。
万人迷今天心情很好,笑容很迷人,脚步很轻盈,浑身充满自信,直到看到头上绑着白布条一脸如丧考妣的官方友人纪蓝海。
「我心已死,道德沦亡。」他念出白布条上的红宇,不禁啼笑皆非。「纪兄,何事严重到需要写血书呢?」
「我在抗议!」纪蓝海气呼呼地瞪着他,忽然想到不对一「血书?我没写血书啊。」
「那你头上那触目惊心,鲜红刺眼的八个宇是什么?」穆朝阳指指他额头问道。
「喔,这个呀,我临时找不到砚台磨墨,恰巧桂大婶在搓冬至用的汤圆,我就去跟她要了些番红花水沾着写下的。」纪蓝海乖乖解释,复又气急败坏的嚷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你失望透顶,我恨我自己有眼无珠,竟认贼作父……」
「等等、等等。」穆朝阳哭笑不得。「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夸张!」纪蓝海气得几乎要效法杜鹃泣血。「想当年咱们俩穿同一条裤子。玩同一只鸟儿……」
「喂!根本不是同一只乌,我在我家玩我的画眉,你在你家玩你的九官……」
「那个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变了,你彻头彻尾变了,你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冷血、自私自利、自骄自大、自以为是的可悲人物。唉,我心中这口郁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倾吐了……」纪蓝海气呼呼的,一迭连声痛斥道。
娘呀!
「你可还记得咱们习读过的「讨风赋」吗?」纪蓝海痛心疾首,完全没看到穆朝阳脸色已大变。
「穆兄,「讨风赋」里有云:飞扬成性,忌妒为心,济恶以才,妒同醉骨,射人于暗,奸类含沙……」
「快快快,倒车倒车,班师回朝——」穆朝阳急忙跟身后的侍女们猛挥双手。
开始了,魔音穿脑就要开始了,来不及跑的话,轻则导致耳膜发炎,重则有精神崩溃的危险啊!一时之间,主子跑了,侍女阵阵惊呼东倒西歪。
就在场面乱成一团的当儿,好一个巡按大人果然是实力坚强,处变不惊,眼看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依然奋战不懈,开始边念边找人。
「穆兄!穆兄,你要学会面对现实啊,人一时胡涂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得知过能改啊……」没错,做人是要面对现实,但是更要审度时事,好适时做出最聪明的抉择。
这也就是名扬天下的凤扬城主穆朝阳,此时此刻会躲在树丛里的原因。这树丛是有名字的,它是特别培育出来的。冬天也会绽放清甜香气的桂花树……
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桂花叶不小心戳进他的鼻子L里,害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哈瞅!」有脚步声!糟了,他被发现了吗?
第5章(2)
就在他心下一紧,决定不惜使出神出鬼没的移形换影神功,在被发现前迅速闪人之际——「老板,你蹲在那里做什么?」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穆朝阳倏然站起身,头上满是桂花叶和淡黄色的小小桂花瓣。
「苗……」他又心跳如擂鼓,满脸傻笑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苗艳青脸儿一红嫣然一笑。天,她今天穿着一件红缎滚雪白免毛的棉袄和绛红色绸裙。小脸冻得红红的,美得令他几乎停止呼吸。
他设想了好几天,要对她郑重声明、划清界线,但此时面对她,那念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
「在玩躲猫猫吗?」明明知道最近只要远远一瞥见他,她的心跳就会变得分外奇怪,但苗艳青还是情不自禁替他拂去了发上的叶子和花瓣。
「不是躲猫猫,我是在躲——」陡地,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约莫再三十步光景就接近此地,穆朝阳神色一变,连忙一把抓住她。「快快快,我们快点躲起来,他来了!」
「谁来了?」
「恐怖人物。」他不由分说拉着她拔腿就跑。
苗艳青只得拎起碍事的长长裙摆跟着他往花园深处奔去,他厚实的温暖手掌紧紧牵着她,风声随着他们的脚步咻咻响起。
「停停停!」她跑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没做错事,干什么跟他脚底抹油?「我、我不玩了……厚!很累耶!」
「那我抱着你跑。」
「才不要,我没事跑什么?」她抹了把额际沁出的热汗,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
「奇怪了,你不是城主吗?干嘛怕一个人怕到得跑给他追?随随便便召两个高手来摆平也就是了。」
「如果可以动手,我早就亲自来了,还用得着摇人来当打手吗?」穆朝阳无奈地叹息,没好气地道:「最麻烦的就是我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只好有多远闪多远了。」
「那没理由要我也跟着你一起跑呀!」她瞅了他一眼,微带娇慎道:「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整我,故意讲个借口,好一大早就拖着我满园子跑,看我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你看,人家的发髻都松了。」
「天地良心,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聊又幼稚的人吗?当然是事关重大,十万火急。」他注视着她美丽的团髻,虽然乱了,却别有一番海棠初醒时的慵懒风情,心下不由得一动。
「再跑下去,我都成疯女十八年了。」她哀怨地摸了摸半松开的发髻。
「呃……你身上有梳子吗?」他的呼吸不知怎的有些急促起来,赶紧转移话题。
「谁会随身带梳子?」苗艳青斜睨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想要帮我梳头发吧?」
「跟我来。」穆朝阳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走向一处结冰的小清塘,那儿有座小小草庐,是平常园丁歇息、打水清理花具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