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她抚住喉,容色苍白似雪,「怎么、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现在你懂了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所谓的信任。」冷峭的嗓音如落雷,重重劈打她心房。
她还来不及感到疼痛,只是忧伤地望向他。「所以,你也认为我会跟他们一样吗?」
「这就是现实!你还不懂吗?」
「我……不管现实是怎么样,我只问你──」她深吸一口气,语音好轻、好细,「你也是这样看我的吗?你也……不相信我吗?」
「是又怎样?!」他讨厌她说话的口气,太轻柔,太温和,教他无端觉得懊恼。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录影带。
他瞪视她冷静的动作,无法置信。「你做什么?」
「你看到了,我在整理录影带。」她淡声道,「后天我们就要跟兄弟象三连战了,我想在那之前消化完这些资料。」
「你……你还打算──」
「当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她坦然主动回应。「你看着吧,我们一定能赢球,一定能打进前三名。」
「妳──」
「你一定会跟我到公馆吃红豆饼。这一次,你可不能再把饼偷藏起来,一定要吃下去哦。」她说,嫣然一笑。
他挫败地瞪她,半晌,猛然旋身,大踏步离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唇畔笑痕不曾淡去,只是,锁在眼眶里的泪却一颗接着一颗逃脱。
「你一定要吃,一定会吃,对吧?」她问,沙哑的嗓音藏着难忍的痛楚。「……对吧?」
☆ ☆ ☆
麦哲伦不相信她能办到──不,应该说他不相信凭星宇豹这支年轻生嫩、战绩又总是垫底的队伍,能在三连战里击败联盟资深的常胜军。
在不知不觉中,他乖戾地期盼能见到温红脸上出现梦想破灭的神情,希望她也尝尝失望的滋味。
这样,她就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有梦,一切都是可能的。
这样,她就不会那样天真地仰头望着他,用那种温柔到令他六神无主的声音说爱他了。
他希望她受伤,希望她遭受现实残酷的打击,希望撕毁她总是让他不知所措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这么想伤害一个人……
每一次,当他冷淡地瞪着电视萤幕里的比赛现场,当他恶意地期待自己的球队输球时,他会有些厌恶自己,不,应该说是极度的鄙视。
一个男人不该这么小心眼,这么尖酸苛刻,而且,还是针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女人。
即使当年吴香丽琵琶别抱,他也不曾兴起任何恶意伤害她的念头。
他厌恶她,憎恨她,却不曾没风度到诅咒她的婚姻。
可他现在,却迫切地希望温红受伤……
为什么?他竟变成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男人?连他都瞧不起自己!
麦哲伦下颔肌肉一抽,握拳用力敲了办公桌桌面一记。
不顾指节因此而微微青肿,他端起咖啡杯,狠狠饮了一口。
第一次,觉得黑咖啡尝起来如此苦涩……
「老板,老板,我们真的挖到宝了!」
正当他瞪着杯内的黑色液体,恍惚思量时,门扉传来一声轻敲,跟着,小刘微胖的身躯兴奋地窜入,高亢的嗓音刺痛他耳膜。
「这个女经理真的好厉害呢!你知道昨天的比赛多神奇吗?五局下的时候,我们投手出了一点小状况,连续两个四坏球保送,又被敲出一支安打,一下子就满垒了。结果对方三棒上场的时候,经理一直叫我们二垒手往左边靠,本来大家还奇怪她在搞什么,结果对方大棒一挥──靠!就那么巧,球直接飞入二垒手手里,身体连动都不必动一下,然后踩二垒,传本垒──三杀!
「真是了不起!她怎能把角度算得那么准?简直太神了!莫非真是幸运女神下凡?」他哇啦哇啦一下子倒出一大串话,丝毫没注意到麦哲伦一点也不为这样的战况报告感到高兴。
「现在我们距离第三名只有半场胜差了,只要我们赢了今晚的比赛,就可以拿到第三名,挤进A级队伍,下半球季想拿到冠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太棒了!简直是奇迹啊!」小刘欣慰地感叹。
奇迹?这世上从来没有奇迹,有的,只是付出与努力。
麦哲伦冷冷撇唇。他摘下眼镜,拿眼镜布拭了下微雾的镜片,又重新戴上。镜片后,透出炯炯眸光。
他承认温红很认真,也有能力,可事情真会如她所愿吗?
「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漠然评论。
「没错,所以今晚球迷全都出动了,后援会的人告诉我,今晚球场一定很热闹,肯定大爆满,大家都期待能看到一场精采的比赛。老板,你今天要不要也去现场看看?」
「不去。」
「嗄?」小刘一楞,冷静下来看了老板一眼后,总算发现他神色不善,「老板,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高兴?」他冰冽地反问。
「嗄?可是……」小刘吶吶地,「球队表现好,大家都高兴啊,那些小股东最近也都不抗议了,还说今天晚上要一起去看比赛呢。」
怎么?就连那些平素利欲熏心、只会斤斤计较报表数字的老头,也懂得为棒球热血沸腾吗?他沉下脸。
「老、老板?」小刘惊慌地看他。
「给我接温红。」他下令。
「什么?」
「打电话给温红!」
「啊,是,我马上打。」小刘急忙拿出手机,按下按键,接通了温红办公室的电话后,将手机递给麦哲伦。
☆ ☆ ☆
温红楞楞地瞪着电话,不敢相信刚刚所听到的话。
在最重要的比赛前,麦哲伦竟然亲自打电话告诉她,就算星宇豹队在今年球季抱回冠军杯,他仍然打算将球队转让给双城集团。
「差别只在于是要白白送给他们,还是卖给他们。」他冷酷地,「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要不是因为老头的遗嘱,我早就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了。」
她听了,震惊莫名,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想知道,明知球队会落入最害怕的人手里,你还会这样一心一意付出吗?反正就算再怎么努力,你都无法挽救球队的命运。」
她懂了。原来他打这通电话的用意,只是想打击她,想刺伤她。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她心伤地问。
他仿佛一窒,两秒后,才狠声撂话,「我只希望你离我远一点!」便切断了电话。
而她,握着话筒,好片刻无法回神。头,更晕了,一早起来便折磨着她太阳穴的刺痛,如今更宛如利斧,一刀刀毫不留情地劈伐起来。
手一滑,话筒滚落地面,敲出几声清脆声响。她没拾起,只是弯下身,发烫的脸颊贴上沁凉的玻璃桌面。
她趴着,急促的气息呼出一圈又一圈的白烟,像涟漪,在透明桌面荡开。
她看着,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秘书敲了门,探进一张欢快的脸庞。
「经理,比赛要开始了哦。」
双手撑住桌面,她摇晃着站起身,强迫自己展露清浅甜美的笑容,「我马上去。」
延长赛
「哎呀!温泉,那可不就是你妹吗?」
看台上,一群来自台东某小镇的老人围坐在一块儿,对着球场边的球员休息区指指点点。
「没想到这小姑娘个头小归小,还满有架式的,你瞧她,呵!还斜戴棒球帽呢。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的?对了,就是酷!」一个老人高兴地一拍手,「真够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