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不全对。”对面的人笑了笑。“今年父皇就要为落夕召开一次盛大的选婿比赛,难道你没听说?”
“什么?”司空曜手里刚撕下的另一瓣橘子掉在了地上,“父皇疯了?他以为她这个女儿是什么?商人门前用来招揽生意的幌子?”
“要不是知道你讨厌她,我还以为你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坐在那里的人站了起来,“我也知道这事不好,但是父皇有他的打算,落夕自己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所以就这样了。倒是你,在外面镇守边关许多年,一直没有成亲,苗家的女孩儿等你等得实在太辛苦了,这次回来不准备去提亲吗?”
“我记得大哥现在统管户部兵部,忙得不可开交,何时这么热中为弟弟们作媒的小事?”他又开始继续低头吃他的橘子。
“我只是关心你是否过得好,并没有干涉你的意思,不要误会。后天按惯例又该是我们兄弟狩猎为父皇祝寿的仪式了,但这一次父皇还准许朝中贵族子弟一起参加,你这个年年猎物最多的状元只怕头衔要易主咯。”
“大哥是来激将的?”司空曜嘿嘿一笑,“那就走着瞧吧。”
*
落夕怀抱着刚刚绣好的一方枕巾,走向后宫右侧那一片宫殿。
远远地,有人在背后叫她,“落夕,要去哪里?”
她回过头,看到身后有不少宫娥正簇拥着一位华服美妇,那是叶贵妃,是太子和八皇子的亲生母亲。
停下脚步,她温婉地笑开。“正要去见您,上次您让我为您绣的枕巾已经绣好了。”
“这么快?”叶贵妃惊喜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裹,打开后只见一片耀眼的金红色在瞬间映入眼底,并不像一般宫中绣坊单纯地在上面绣上龙凤,枕巾上只有几片祥云,以及边角处几块好似凤凰身体的图案,虽然如此,却让人目眩神迷,回味无穷。
“真不愧是落夕,你的刺绣手艺越来越好了,难怪绣坊的工头提起你都赞不绝口。”
“娘娘过奖了。”她微微屈膝。
叶贵妃揽过她的肩膀,低声笑问:“听说皇上要为你选夫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是。”
“我早就和皇上说过,你现在的年纪该成亲了,当年我和你一般大时,早已为皇上生下太子,但皇上实在钟爱你,舍不得你出宫,这次他能下定决心还真是不容易。”
她轻声回答,“落夕的命都是父皇给的,我只叹以后如果出宫嫁人,就不能再在父皇面前服侍尽孝了。”
“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叶贵妃用手帕捂着嘴偷笑。“我听说,皇上不是要让你下嫁,而是有意招赘,也就是在你嫁人后,仍让你留在宫中,驸马也一同搬来。”
“这、这不大合适吧?”落夕有点吃惊,显然皇帝没有和她说过这种打算。
“皇上一直把你视作他的祥瑞,大概是怕如果你出了宫,这片祥瑞也会离他远去。你不用多虑,世上哪个男子不愿意做我们落夕公主的驸马呢?不会委屈那个人的。”
叶贵妃拉着她往自己的寝宫走,迎面却跑来一个人,对她纳头拜倒。“儿臣参见母妃!”
“明儿。”叶贵妃疼爱地望着爱子,“来,陪母妃及你的落夕姊姊一起说说话儿。”
“儿臣今日有早课,是来向母妃请安的,接着就要赶去学堂了。”
落夕微笑,“八皇子真的很爱读书。”
“是啊,皇上常说,他们兄弟几人当中就数明儿最好学,有他当年的风范。”叶贵妃赞扬起自己的儿子,毫不掩饰那份得意和骄傲。“皇上还说,等明儿再大些就让他进文渊阁。”
司空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才读了几本书,哪有资格进入文渊阁?这不过是父皇随口的玩笑罢了。父皇常说我的骑射不好,让我多练习,可是几位哥哥中骑射最好的三哥又不常在身边……”
提到司空曜,叶贵妃和落夕都是脸色一变。
叶贵妃连忙说:“在这里别提那个魔王的名字,明儿,你也离他远一些,免得他将来惹出大麻烦来,连累了你。”
“三哥不会的。”司空明笑得很单纯,“等落夕姊姊的婚事办完,父皇就要办三哥的婚事了。父皇说,男人成了家之后心就会定下来,颂茹姊姊又是个那么贤慧的人,肯定能制住三哥野马一样的性子。”
落夕忽然开口,“八皇子,上次你让我帮你绣的那个书套快要绣好了,但是我不知道上面要给你绣什么花样才好,你有特别喜欢的图案吗?”
突然被转移话题,司空明一下子怔了怔,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笑说:“读书人就喜欢梅兰竹菊,这四样东西里你随便挑一种就好。”
“那么,我先告辞了,后天我会叫人把绣好的书套送到你那里。”落夕欠身后退。
他忙问了句,“后天你也会去猎场吧?”
“猎场?”她的眼波闪烁,“是,父皇要我务必一起去。”
司空明笑了。“年年都是三哥拿第一,大家都有些看腻了,今年据说允许其他贵族子弟参与,一定会很好看。”
她淡淡地笑答,“但愿吧,但是……谁知道呢?”
结果如何,谁能预料?而且那位张扬跋扈的三皇子,又岂肯允许别人夺去他的锋芒?
她能猜到这一场狩猎注定会很好看,然而,却无心于此。
谁胜谁负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应该是……或许她的终身就要被这样游戏般的定下了啊,即使她曾经是一段传奇,终究也逃脱不了平凡女人最平凡的命运。
抓紧袖口中那一方雪白的丝帕,她暗暗地咬咬牙,见眼前有人影晃过,又挺直了脊梁,再次露出那份恬静从容的笑意。
第2章(1)
“今年的狩猎不同于往年。”
面对站在自己脚下众多的儿子以及贵族子弟,皇帝显得异常兴奋,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落夕,对她伸出手,“落夕,到父皇这边来。”
落夕娉婷起身,静悄悄地站在他的右手边。
“众所周知,落夕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却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给她的绝不低于任何一位公主及皇子。如今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也有你们许多人的父母亲自来见我,想娶落夕为妻,我思虑再三,决定以今日的狩猎作为一个考验,谁能夺得今日狩猎的第一,就有可能娶到落夕公主。”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许多人难掩窃喜和兴奋。
皇帝将目光投向正在冷笑的三子,“所以,今日我的皇子们就不参与这一场角逐了,太子,带着你的兄弟们先到一边喝茶观战去吧。”
司空政一揖,转身对兄弟们笑道:“看来我们当中有人要失望了。”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对准司空曜,他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只将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
“落夕,你先坐在这里。”皇帝离开宝座兴致勃勃地到前面敲锣,锣声一响,比赛开始。
四周到处是人喊马嘶,飞起的烟尘几乎可以将人的视线完全遮蔽,这嘈杂的声音让有些人更加兴奋,也让有些人更加沉默。
落夕的一语不发让司空娇忍不住凑过来问:“怎么,不开心?这些贵族子弟中有没有让你看得顺眼的?”
“五姊,别拿我开玩笑了。”她轻轻扯唇,无意中与台下一个人的目光对视,全身骤然紧绷起来。
“落夕公主在害怕吗?”那悠然得近乎挑逗的语调从下面轻飘飘地飞来,“其实你不用担心,父皇不是老糊涂,他刚才说的话分明是给你留了退路。哼,谁能夺得今日狩猎的第一,就有可能娶到落夕公主?那群傻瓜在狩猎场上争得你死我活,还未必能做得了驸马,只是白白让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