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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所见,穿廊过后是大厅,出拱门是小桥流水,有好多大楼台,楼中有台,台中有亭,还有横隔在这院落外的河,以及这房内不用点火也亮透着的……皇宫也差不多是如此吧。

  她方认的欢哥哥,该不会是皇帝老爷吧?房内如白昼灿亮,她更加看清楚了他的面容,真的是好俊好好看。

  被这么好看的人捡回来,带回这么漂亮的地方,她真的能待下吗?

  瞧她小嘴张得大大的,宇文欢略带稚气的俊脸扬笑。“往后,你就在这里待下,倘若哪日我真缺个小婢,会同你说一声。”他拐弯抹角地安她的心。



  幸儿天生弯弯的唇角抖了又抖,想说声谢,一股腥甜却从肚子里往喉头冲,猝不及防地呕出一口血,血色红中带黑,喷在宇文欢的靴上。

  “欢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她慌透了,想拿自己破旧的衣角擦去那脏污,岂料身子才刚往前,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幸儿?”有力的臂膀在她趴上冷地之前将她捞起,仔细瞧她面容,见到像是深镂在她眉心的黑气,宇文欢立即拔声吼,“无咎!请御医!”

  *

  第6章(2)

  无咎连夜进宫请出御医,进府诊治幸儿的病情.



  “爵爷,这女娃身上不只有病,还有毒.”

  “毒?”拳头不自觉紧握。

  是怎样的爹娘才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将她丢在无人会经过的林里,怕要是狼群没吃,要是隆冬的寒风冻不死她,这毒也非要她死不可!

  虎毒不食子,她的爹娘却连个畜牲都比不上!

  “毒侵害了这孩子的筋脉,要救她……并非难事,但也不是件易事。”马御医把话说得很含蓄。

  “给本爵爷救!要是救不了她,你就同她一块陪葬!”年纪尚轻,却已是霸气十足,黑眸眯出的杀意毫不掩饰。

  “爵爷,你这是在为难我了。”马御医双鬓霜白,目光精烁,看了宇文欢一眼,无视他的威吓。“这孩子底子差,先天不良,后天失调,小病转为大患,再加毒和冻,能够活到现在,老夫已觉老天待她不薄了。”

  闻言,宇文欢浓眉皱起,想起先前在林间瞥见的拘魂阴差,倘若那时他不睬,也许她真会死在那霜天雪地里。

  思及此,心头竟泛着莫名的疼,连带着一股恨在封印的心间鼓噪。

  “爵爷,这孩子并非不能救,但就算救回,也无法如常人那般健壮了。”

  “无妨。”只要命还在即可。

  “即使要她一生与药为伍?”

  “无妨!”黑眸一定,冷光迸裂。“本爵爷要她活,她是哪儿也去不了。”

  马御医看了他一眼,浅勾笑意。“这还是老夫头一回瞧见爵爷如此执着一事一人呢。”好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性子清冷,少有情绪彰显在外,但今晚,他看见了不少奇迹。

  宇文欢微恼,瞪他一眼。“碎嘴。”

  马御医不痛不痒,继续开他的药方子。

  *

  三年后。

  “哇,欢哥哥,今儿个不是你的戴冠礼吗?”半躺半卧在床的幸儿,恍若已经被养得娇贵,尽管见男人入房,她还是不动,嘴张得大大的,就连眼也瞠得大大的.

  才不是她被养得娇贵,而是她被吓到。

  今儿个是欢哥哥满弱冠之年,因家无长者,所以皇帝爷爷说要替他行戴冠礼,而这时候他早该进宫了,怎会还有空特地绕到她房里?

  余光瞥见他手上的茶盅,她很认命地垂下脸。

  原以为今天可以逃过一劫的,想不到他还是亲自坐镇押她喝药。

  “幸儿。”低沉的嗓音懒懒的,却蕴藏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来了、来了。”拉开软被,坐直身子,她一头长发未束,很认命的倚在床柱边,接过茶盅,掀盖一闻,忍住欲吐的冲动,把心一横,眼一闭,张嘴咕噜咕噜地往下吞,连欣赏茶盅上的花饰和龙凤呈祥家徽都懒。

  好苦啊,真不是人喝的。

  喝了三年,她还是很不习惯啊。

  “梅儿酥。”

  “哇!”欢哥哥今天心情很好喔,居然赏她梅儿酥?!

  快快接过手,吞进嘴里,喂那喉底的苦。

  吃得正乐,瞥见他难得穿上官服,乌黑的发束起,头上带了个珠玉冠,撇开淡漠黑眸不谈,他面白如玉,朱砂在眉间,身形是有几分书生味,但官服偏又衬出他英气昂藏,高大挺拔的武人之态。

  “怎么吃的,都掉一大半了。”语气依旧清冷,长指挥开掉落在床的饼屑。

  “啊?”她看得有点傻,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回神,抚住跳得有点快的心跳,笑吟吟地掩饰,问:“欢哥哥,你今儿个不是要上朝吗?”

  “怎么,我想在这儿多坐一会,也得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他哼了声。

  清冷的眸迅速扫过她的颜面,确定她的气色没再恶化,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她巴掌大的小脸清透白皙,不仔细瞧,会以为她是天生丽质,实则面带病气,但比起方救起她时,已好上太多了。

  “没,欢哥哥要坐多久就坐多久,要是一整天都不走更好。”唉,她度日如年哪,呃,不不不,说这句话是会遭天谴的,但她日日如日,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了三年,不觉得闷才有鬼。

  第一年,欢哥哥要她养身,不准她出房;第二年,欢哥哥要她开始习字读书,不准她出房;第三年,欢哥哥要她学女红刺绣,不准她出房……呜呜,她跟被囚禁有什么两样?

  原来大户人家的千金都是这么辛苦的?可她,镇远侯的义妹也很苦,尤其嘴里最苦,天天苦,照三餐苦,好苦。

  “原来你巴不得我误了朝事,被砍了脑袋啊。”他哼笑着,语气透着逗弄的诡邪戏谑。

  “没,我才没这么想呢,我等着病好要服侍欢哥哥的。”她一脸认真,大大的眼黑白分明,精神得很。

  “是吗?我还以为你心里在怨我。”他习惯性地哼了声。

  “才不呢。”声音有点虚虚的,正想要再辩白,却听到门外响起无咎的话——

  “爵爷,时辰到了。”

  宇文欢撩起衣袍,轻掸两下,行云流水地步出门外,连声招呼都没打。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她住进镇远侯府三年,虽不知外头对欢哥哥的评价为何,但他救她、怜她,已经让她视他为天上的神,远远膜拜,近近痴望。

  不能怪她,实在是欢哥哥这三年真的出落得太美了。

  有时她揽镜自照,都觉得自己像是地上一堆烂土,怎么也及不上欢哥哥的十分之一。

  唉。叹了口气,倚着床柱发呆,这也是她每日的课程,横竖在夫子来之前,她就是如此度过时间的。

  不一会,觉得脸颊被两道炽烈的视线烧得难受,抬眼探去,就对上一双气愤又怨恨的眼。

  唉唉,这也是她近日来的课程哪。

  想了下,唇角终究还是忍不住掀开,道:“你要不要吃梅儿酥?”弯起唇角笑问着窗外那人。

  “女人家的玩意儿,哼!”意思就是说不屑。

  喔喔,那哼的一声,和欢哥哥有几分相似,不过力道可就差远了。再仔细看向那双眼,她几乎已经确定他是谁。

  “庆哥哥,欢哥哥今儿个要上朝行戴冠礼,你不去吗?”直接下床,爬上窗边的屏榻,一手抓着梅儿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你知道我是谁?”清秀斯文的脸有些微讶.

  “能出现在这里的,若不是欢哥哥的弟弟,还能有谁?”虽说她没走出过这院落,但无咎哥哥也和她聊过数回,对她提起一些府内大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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