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只能目送她离去,除了感叹老天爷太会捉弄人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夜里,她完全无法合眼,呆呆地看着睡在身旁的男人,想着以后将会有另一个女子来分享他的怀抱,不再专属她一个人。
不能哭……不能被他发现……
乔霙蜷缩在他的怀里,试着让自己入睡。
昏暗中,俊眸在这时张开,觑着偎在胸口上的柔软身子,即使她没哭出声,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偏偏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又怒又急。
看来他得好好查个清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究竟发生什么连自个儿都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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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用过午膳,严介谦把管事唤到书房里来。
“府里这几天有什么事吗?不许有任何隐瞒。”
“小的……小的也不太清楚。”他是有苦难言,夫人有交代在事成之前不能泄漏出半句。
他神色一凛。“你们一个个都说不知道、不清楚,那么到底谁才知道、谁才清楚?”问了伺候乔霙的婢女也都不肯说,让他觉得事态严重。
“这事儿……少爷还是去问夫人吧。”管事只能这么暗示。
“我娘?”严介谦一怔。
“是。”
严介谦不假思索地起身,从桌案后头绕出来,说走就走。
来到东院,正闭眼假寐的严夫人听说儿子来看她,便含笑的让他进来,赶紧嘱咐婢女奉茶。
“怎么今儿个在家?”她问。
“嗯。”严介谦在心底盘算着该怎么问起。“娘若要休息,孩儿就先出去。”
严夫人露出慈爱的笑脸。“娘没事儿,正想找人说说话。”
“那可以找乔霙,娘以前不是最爱找她到府里来聊天解闷吗?”他一步步地放出诱饵。
“娘是有想过……”严夫人欲言又止,总觉得对不起那孩子,见到她就心里愧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不是乔霙惹娘生气了?”他探询地问。
“呃,那倒是没有……”还是先别让儿子知道,等他从南陵府回来,到时也找到适合的姑娘再说。
“是吗?”严介谦一脸沉思。
就在这当口,江氏兴冲冲地来到东院,才跨进门,劈头就问——
“大嫂,要给介谦纳妾的事儿决定人选了吗?”话才说完,乍然见到当事人也坐在屋里,江氏顿时呆住了。“啊……这……真巧……”
这下想把话收回去也太迟了。
“要我纳妾?”他绷声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想再瞒一阵子,这下事迹全败露了。
“这……”严夫人横了妯娌一眼,不得不老实说了。“这事儿是我跟你爹考虑之后才决定的,想说帮你纳个小妾,能为严家开枝散叶,也让娘早点抱亲孙。”
“这事儿为什么不先跟孩儿商量?”他正色质问。
严夫人试着好言相劝。“娘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华大夫帮霙儿把过脉之后,说她的身子难以受孕,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为我们严家传宗接代,这事儿可是非同小可,最后不得不这么做,就连霙儿也答应了。”
所有的事都连贯在一起了——
乔霙的噩梦、她的眼泪、她的痛苦……原来是这么回事!
严介谦缓缓地站起身,凝着俊脸,眼中却闪烁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孩儿不会纳妾,这辈子都不会。”
“什么?谦儿,你要替严家着想……”严夫人惊慌地叫道。
江氏也在一旁帮腔。“介谦,你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得替你爹娘想一想……”她后头的话被一记冷厉的视线给梗在喉咙。
“孩儿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他按捺住狂怒,拂袖而去。
她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严介谦才踏进房门,就见乔霙端着药碗,努力地要把药喝完,涨满胸口的怒焰终于爆发了,一把抢过去,就往墙壁摔。
“啊!”乔霙弹跳起来。“怎么了?”从来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可以说他一向太过于自制,所以她真的被吓到了。
“娘说你答应让我纳妾,是不是真的?”严介谦怒目相向,想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
她张开小口,试着想说什么,但未语泪先流。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他气得快疯了。
“你肩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我不想……连我自己都成为你的负担,成亲之后,我一直告诉自己要让你每天过得很快乐,要常常逗你发笑……要当个体贴的好娘子……我真的很努力……可是……我连帮你生儿育女都不能……”说到这儿,乔霙已经哭到全身抽搐,脸上爬满了泪水。“我怎么能说不许你纳妾?是我自个儿生不出来……我也不想这样……”
“我们才成亲不过半年,说这些都还太早,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严介谦双眼泛着酸热的血丝,恼火地瞪着她。
“万一到了最后还是不行呢?爹娘已经老了……他们等不及……我不想让别人指责你不孝……”她捂着脸哭泣不止。
他吸了吸气,用力地、狠狠地一把将她拥住。“这事让我来操心就好,有我在,我会想办法。”
“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你来承担?”乔霙也紧紧地抱住他,痛哭失声,再怎么无知也明白,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早已失去得到公婆疼爱的资格了。
“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他抚着她的发髻,嗓音也喑哑了。“还记得你受伤那一次吗?你为了救我,不顾一切的扑向那个杀手。为了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乔霙哭到不行,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冒出来。真的可以吗?她还可以独占他吗?
叩!叩!
“少爷,老爷请你过去。”婢女在外头小心翼翼地禀告。
闻言,乔霙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待在这儿,我把话说完就回来。”他松开臂弯,抬起袖口帮她拭泪。“要对自己的相公有信心。”
“嗯。”她又哭又笑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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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双亲都在座,严介谦心里也有数,不过还是故意装傻。
“爹、娘,唤孩儿来有事吗?”他一派闲适地问。
严夫人心急如焚的朝严老爷使了几个眼色,就是希望他快点说句话。
“听你娘说,你坚持不肯纳妾?”严老爷终于开口了。
他啜了口温醇的香茗。“乔霙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我这时候纳妾?这样对乔家要如何交代?”
“无子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严夫人抢白。“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严家绝了后嗣?娘怎么对得起严家的列祖列宗?”
严介谦觑着坐在堂上的双亲,眼底透着一股寒意。“娘该不会忘了爹已经有了两个孙子了?他们身上到底流着严家的血缘,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孩儿可以从小教育他们,好好地磨练,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
“可……可是……”严夫人为之语塞,那毕竟不是她的亲孙,教她怎么接受。
闻言,严老爷沉下了老脸,口气严肃。“即使如此,身为严家的嫡长子,你更该负起开枝散叶的责任。”
“责任?”他垂下眼睑,掩盖眸底的讥嘲之色,不过上扬的唇角已经泄漏了内心真实的情绪。“孩儿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未免太多了,爹、娘,你们真的太看得起我,或者该说是我平日太过听话,太过顺从,太喜欢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所以才任由你们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