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道上唯一的门前停住。
「可以。」楼允湛很干脆地答应。
站在最后的防线前,白湘凝犹是很不情愿,迟迟不肯扭开门锁。
「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要求,请你务必配合。」
「请说。」楼允湛从容地等着。
她深深换了一口气,转身面对他。
「我希望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在这栋屋子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所以,如果你要来监视我,麻烦请低调地从楼下后门进来,隐密地使用西边的逃生梯上楼,不要被其它人发现你的行踪。」她很认真地说。
她不想她为了腐女的妄想而出卖自己的事迹,被伊苑其它成员察觉。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曝了光,绝对没有支持的鼓励,有的只是苏雅茉的关心与担心,以及泰瑞的嘲笑。
现在她已经够烦了,不需要其它杂音来让她更加失控。
楼允湛多看她严肃的表情一眼,衡量她话中的含意,末了,他莫测高深地笑了。
「虽然这种像是偷情的行径很不可取,但若对妳的创作有所帮助,我会尽量配合。」
看到他的笑容,她冷不防地抖落了几个鸡皮疙瘩。
什么偷情啊……她才不敢跟大魔头有任何感情牵扯咧!
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努力缩短跟他相处的时间,以免折损太多寿命。
下定了决心,她终于拉开自家大门,迎接恶魔的到来。
楼允湛踏进这个五楼的神秘空间,不用太费心观察,一眼就可以把里头的混乱看得一清二楚。
占了半层楼的面积几乎完全打通使用,极少区隔的空间里充满着桌子、柜子、纸张与画具,占据了所有人类可以活动的空间。
目睹到这样的世界奇观,他依旧面不改色,顺着勉强留出的通道,走近当中最大的一张书桌,由内向外再将这房间环视一回。
「关于妳的室内摆设,我可以请教几个问题吗?」为了确定他的企画案可以顺利完成,他必须多认识这个合作的对象。
首先从她的创作环境开始。
白湘凝耸耸肩,表示没意见,熟门熟路地挖出一张椅子坐下。
「请问,独立创作的妳,有必要使用这么多张桌子吗?」他对屋子里多到不合理的家具很有意见。
白湘凝一脸轻松,随手搬开一个柜子,在后面的冰箱里捞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聊表招待之意后,没事般地指着一张张桌子说:「窗前最大的那一张是我画底稿用的,右边那张是我画背景和效果线用的,再过去那张摆着网点纸,我在那里贴网点。左边的桌子大多是画彩稿才会用到,水彩有水彩的桌子,粉彩有粉彩的位置,麦克笔和其它颜料放在再过去的那几张桌子上。当然,我也使用计算机绘图,所以需要几张桌子摆放专门的装备。」
简言之,这些桌子就是她懒散随性、无组织的最佳表现。
那么其它乱象,他也用不着多问了。
只是,他还有一个对正常人来说重要、对她来说却不一定的问题。
「再请问,平常妳是睡在床上的吗?」在这个号称房间的空间里,他找不到这个最基本的家具。
正在灌水的白湘凝丢给他一记白眼。
「当然啦,我可是很注重睡眠质量的。」她放下水,有些不耐地越过他,在一个角落拉出一条皱巴巴的棉被。
这时,楼允湛才发现那堆纸片山下,有一张疑似床铺的物体。
他不着痕迹地斜了她一眼,怀疑她对睡眠质量的标准,也庆幸当初在合约中加了一条监督条款。否则放任这样的作者在这样的环境下创作,他的企画应该不会有上市的一天。
确认过现实状况后,他立刻拟定好对应的方案。
「白湘凝小姐,相信妳已经完全了解合约的规定与要求,现在是否可以依约开始工作了呢?」对于怠惰成性的作者,唯有斯巴达政策才是王道。
听到典狱长下令了,小小的囚犯只有乖乖服刑的份。
「好……」
这时的她也没想到,她短短一个月的刑期居然会比死刑更加惨无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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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凝偷偷瞄了一眼端坐在身后、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优雅男子,忍不住呼出一声长叹。
从契约生效的第一天开始,楼允湛在这里清出一张桌子,作为他监工时使用的专属位置。第一个星期,他每隔一天出现一次,给她的工作是构思出他能接受的设计原型。只要她能在他出现的时候交出东西跟他讨论,其它时间她要做其它的创作,他不会干涉。
听起来是很自由,实际运作起来,她是生不如死。
楼允湛的标准很高,说话又狠毒,每次她以为很完美的点子,都可以被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彻底打击她作为创作者的骄傲。
两天就要交一次作业,光是找灵感都没时间了,她还要多花心神收回破碎的自信心。
好不容易熬过第一个地狱,她知道接下来的炼狱只会加倍恐怖。
再深深吸了口气,她捉起刚刚画好的草图,举步维艰地走到他面前。
「这个可以请你看一下吗?」连续被炮轰一个礼拜,她对他产生敬畏心态,一举一动都战战兢兢的,活像是补考学生交考卷般的紧张。
原本沉静翻着书的楼允湛放下外文杂志,默默地接过她的图稿,简单扫过一眼,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她。
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已经很有经验的白湘凝只想举手捣住自己的耳朵;她也知道,这种无谓的举动并不能抵挡他锋利的攻击火力。
「经过了一个礼拜的讨论,我想妳应该很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妳以为我能接受这种像是低俗的保险套包装的图样吗?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我有必要走出公司,请妳设计吗?」他发音标准,咬字清晰,平静的脸上没有太大的起伏。
字字句句却像是原子弹,毫不留情地在她脆弱的心上引爆。
楼允湛厉害的地方就是他可以用新闻主播般冷静嗓音、中性不肮脏的词句,组合出伤人于无形的话语。
她颤巍巍地收回自己的作品,看着上头她用简单的线条钩出的交缠图像,她自以为是后现代的抽象画,在他眼中居然只是低俗的保险套包装?
这……教她情何以堪啊!
累积多日的郁闷,慢慢发酵出一种冲动的勇气,她爆发了。
「楼允湛,我受够了!你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就算是违约,本小姐不干了!」她将手中的图稿用力拍向房间里唯一清爽的桌面,非要个公道不可。
楼允湛无言地收起杂志书本,将她的图摊在桌面正中央,逆光的眼镜瞥了她一眼,思虑清晰地开口:「之前的讨论,我们决定出以象征性的简单线条,画出情感由浅到浓的阶段变化。因此,妳必须订出至少三种基本的意象图腾。」
「我觉得我画出了男女之间那种强烈的吸引。」她自认有掌握到重点。
反光看不见眼神的镜片,又晃过她一眼。「但我希望妳发挥的是煽情,不是滥情。」
「啥?这有差别吗?」她皱紧了眉头,听不懂大老板的逻辑。
修长的手指指向纸上的图画,他点出问题所在。「既然要做图腾式的设计,表现手法就不能太明显,一笔一画要精练收敛,将想法完美的隐藏在线条中,引人遐想。而这个,太过了,一眼就让人看透,少了想象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