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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页

 

  他翻身下了床,丢下两个字,「女人!」

  她迅速追上去,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走出房门,互相逼望着,大眼出现前所未有的执拗,咬着牙,浑身是豁出去的气势。

  「方菲,别傻了,让开!」

  她坚决摇头,手臂大张。



  「我不想伤害你!」

  走近他,她揪紧他衣领,以唇语宣告:「我要你说!」

  「真那么想听?这些无法证明的花言巧语就能逗你开心了?说出来我们的未来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就能白头到老了?要有这么简单,说它一千遍也不为过!」口气强硬,真实的想法泄了缝隙——他不相信永远的爱情。

  她难以置信,顿时不知该回应什么,惶乱了片刻,她捧起纸笔,写下占满篇幅的表白,转向他——「但是我爱你,我爱你,我只爱你!」

  他震慑了一瞬,让她灰心的是,她随之看到的是他眼里的不为所动,和一股莫名的愤恨。他抓住她的肩,不再隐藏,尽吐而出:「你能有多爱我?一年后、两年后呢?谁能保证?你忘了一个经典的例子,当年方雁青和我父亲说尽了山盟海誓,一遇到了阻拦,什么都变了!我父亲从未责难过她改变自己的意志。方雁青后来离开那个不堪的婚姻,我父亲千山万水找到她,换来的是她一句狠心拒绝;多年后再次重逢,她已决定改嫁范先生。我父亲苦等了她二十年,换来的是孑然一身和无尽的遗憾,还有对方家不遗余力的照料,简直匪夷所思!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看不出来它实践了多少幸福,倒是看到了一个愚不可及的等待。我是喜欢你,你让我动心,改变了我某部份的想法,我希望留住你,愿意和你维持现状,给你安定的生活,但不是虚幻的承诺。拥有孩子是件严肃的事,涉及到久远的未来,一旦情爱不在,何必为彼此多一个牵绊的理由,直到相看两厌?」

  这是他的真正想法?不管爱得多炽热,他随时为可能的变数做准备?换言之,如果不是景恒毅的嘱托,他的情爱生活最多进行到同居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走入婚姻?他绝不为爱情的苦果伤神,她只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震惊了不知多久,勉强消化了他的一番话,她微抖着手写下虚弱的辩白——「我们是我们,我不是阿姨!」

  他扯了扯嘴角,摇摇头,「男欢女爱,分分合合,司空见惯,和你是谁无关。方菲,你如果接受,就留下来,不能接受,我也不勉强。很抱歉之前老逼你履行婚姻义务,那其实是我想多接近你的借口,我不否认自己很喜欢你,但是现阶段,我不能给你孩子,对不起!」

  她想对他说——「那就不该招惹我,不该得到我,让我爱上你!」,但是手抖得太厉害,几乎要交抱双臂才能阻止发颤,她放弃了表白,让开一侧,不再拦住他。

  看着他离去,眼眶异常干涩,喉头梗塞,她咬着拇指,心慌意乱,明白自己力量不足以改变他,潜意识却还在为自己的困境找出口,嘴中不停默念着,「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昂起脸,她看见窗外一片皎洁的月色,一抹希望在月色中莹莹发亮,她弯起抿成一直线的唇,勉力笑了。

  第9章(1)

  方菲不见了。

  当他没有等到她归家那一夜,他判断她消失了,却肯定她并非离开。

  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屋里属于她的对象几乎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包含她常翻阅的几本美术杂志和百科丛书,甚至画具、水彩颜料、一束束的色铅笔,都静静躺在房里的小角落,保持原有的样貌,换下的睡衣也整齐地折放在梳妆椅背上,空气里漾晃着她的气味,彷佛只是上一下洗手间,没多久会浅笑倩兮出现在他身畔。

  女人的无理取闹,意气之举!

  他这么认定着。独睡已不习惯,但他可以忍耐,忍耐到她再度出现也面不改色。原以为她与众不同,没想到本性里渴求的和别的女人没两样。如果以为无故失踪会令他惊慌失措、改变初衷,那么她的确不够了解他,所有的分离难耐必定可以靠意志和转移克服,他和景恒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刻意延长留在办公室的时间,不打任何询问电话,不差遣李秘书做盯梢的工作,他让方菲这个名字不从嘴里说出,隐隐悬挂在不轻触的内心角落。

  但李秘书的眼色为何古古怪怪?每一个前来请示公务的职员为何令他耐心尽失?他的胃口为何沦为以咖啡、三明治裹腹?公司的股价涨停板也只愉快了十分钟?

  他拒绝深入分析,只把李秘书召进办公室,坐在客座沙发随候他差遣,却常常一个上午不说一句话,让李秘书枯坐到打盹。

  他心里盘悬着一个数字,从一到二到三时尚可忍受,到四时,他终于开了口,泰然自若问:「不用顾着方小姐,工作是不是轻松多了?」

  李秘书从恍神中醒转,慢了几秒钟回答:「哪里哪里,方小姐很好相处,照应她一点都不累!」

  「那这四天怎么没听你报告她的行程?」

  这一问,李秘书的胖脸充满惊疑,摸不清老板真正的意旨。他吞吞吐吐道:「景先生,我不知道方小姐落脚在哪间饭店、什么房号,她没告诉我,我以为您知道——」

  他眉头一攒,察觉一点不对劲的味道,再问:「没事住什么饭店?」

  「嗄?」抓耳搔腮,不祥的感觉临头。「马来西亚她人生地不熟,一定得住饭店啊!」

  「你知道什么?」厉声喝问。

  「我……知道的不会比您多啊!方小姐几天前询问我马来西亚的范先生联络方式,她说是您请她问我的,客户资料都在我的档案里啊,我不觉得有何不妥,告诉了她电话号码。她吩咐我这几天不必找她,她要到马来西亚一趟,很快会回来,所以……」这对夫妻是怎么回事?

  「到底我是你的上司还是方小姐是你的上司?」他霍地站起,两手撑在桌面,阴沉的神色吓了李秘书一跳。

  「当……当然是您,可是方小姐是景太太啊——」李秘书立刻住了嘴,因为景先生又坐了下来,手指揉着眉心思索,早已不搭理他的答案。

  景怀君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一阵子,在李秘书快憋不住尿意想起身告辞时,抬头唤住他,「有没有确切的回来时间?」

  「没有。」

  否定的答案激起景怀君的怒意,苛刻的责备就要一古脑儿出笼,却适时传来两下敲门声,李秘书倒退着走去开门,瞄一眼门外的倒霉职员,整个人僵立。

  庞大的身躯赶忙朝一旁挪移,哈腰拉开门扇,让顶头上司动气的话题人物亭亭站在那里,一手拖着小型行李箱,满脸是和室内气氛不搭调的亮丽笑容。

  方菲迳自走到景怀君面前,拉了把椅子坐下,隔着办公桌和怒意未消的男人对望。

  「你在生气?」随意就在桌上一张文件空白处写道。

  就这么出现了,比他想象的状态良好,一副准备和他握手言和的开朗丰姿,他压抑着触摸她晒红的粉颊的冲动,硬邦邦道:「逍遥回来了?」

  她毫不以为忤,接续着写:「我到槟城—趟,找雁青阿姨。」

  沉默了许久,他注视着她,「我说过别再打扰她不是吗?」

  「放心,没让范先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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