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谨目光一溜,走到他身旁,轻依着他低语,「我解了你的围,你可欠我一次人情了。」
扬眉睨了她一眼,他可没天真的以为她是真心要为他解围,虽认识她不深,但对其性格也已略知一二,她找麻烦的意味比较浓厚吧。
两人目光交流片刻,她轻笑后又转身说:「当然是真的,因为表哥正考虑接受丞相的延揽到长安任职,届时我也将随表哥一起赴任,所以得在长安设宴成婚。」
「冬阳公子答应入朝了?」司马标大惊,这事可比冶冬阳有婚约之事更令他震惊。
「此事在下并没有——」冶冬阳目光转沉。她脑袋里在筹划什么?说两人有婚约可当她性子爱闹,但又为何提为官之事?
「长安赴任之事我与表哥还在计划中,但是表哥答应我会考虑,毕竟哪个姑娘家不希望自家夫婿飞黄腾达,表哥,你说是不是?」想否认很难喔,他刚才可是默认两人的关系了,那她这未婚妻说的话可信度便相对提高,呵呵,乖乖照她的计划走吧。
他俊脸微凝。「这事以后再说。」虽没有当众拆台,可也没有像成亲之事一样默认了。
公孙谨没再多说。他虽没承认,但这样的态度绝对会教司马标误会,那她的目的也算达成一半。
司马标果然极为吃惊,单单冶冬阳愿意考虑入朝这件事就十分不简单了,看来,他跟这表妹未婚妻是真有谱的,否则素来不屑仕途的冶冬阳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当下他拉下老脸,也不再厚着脸皮,这乘龙快婿横竖是与他没有缘分了。拉着已经心碎,哭哭啼啼的女儿,他草草告辞就离去。
「下次不许再拿入朝之事开玩笑。」待两人走后,冶冬阳立刻朝公孙谨正色交代。
她笑得有如顽童。「你不责怪我拿婚事开玩笑,却对入朝之事这么在意,这是为什么?」
「我不喜官场的生活,更不愿意这些话传到京城,让长安方面的人以为我有意上京,这会为我惹来麻烦。」他刻意避开婚事问题,是不喜欢那些上门说亲的人,但自己竟会同意她的胡闹,连他都有些不解,理智告诉他最好别去想。
「你担心丞相闻讯又会赶来游说啰唆?」
「妳当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错了,她只知万事皆掌握在她手中的快意。「当官真这么不好?你家历代不也出了不少为官的?」
「那又如何?」
「你不想将家族权势推向高峰?」她试探的问。
他回答的干脆。「不想。」
「原因?」磨着白牙,他这番态度坚决可非她乐见的。
「为官之道当在清明,但官场多心机,不够光明正大,我不想蹚这浑水。」
言下之意就是他看不惯官场的勾心斗角以及太多面下的肮脏事?「你自命清高?」
「现下国势强盛,君主清明,不需多我一人费心,跟自命清高无关。」
「正如你所说,国势强盛,君主清明,不够光明正大的事应该不多,你在这朝代当个闲官,应该费不了多少心神的。」她胡诌。官场有多阴险她不必经历,以她的身份,光是「听说」就很精采了。
他像看着自家妹子那样温柔的看她。「谨儿,妳多大了?」
「十六,快十七了。」
「涉世未深的年纪啊……」他当她是年纪过轻,才这样爱闹爱玩,想必要他为官也只是想找他麻烦。
这话让公孙谨在心里嗤笑。或许别人家的姑娘十六岁叫涉世未深,但在他们家,爹爹给她的「教育」可健全了。
她没反驳,堆上纯真的笑。「我是涉世未深啊,但也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努力求取功名为的不就是想替百姓出点力?」
「我可没说自己是读书人,我现在是个腰系算盘的商人。」跟她斗嘴很轻松,教他难得的有幽默感。
「你!」看来他真的很不想当官呢!
这可不好玩,费了心思混进冶府,想帮他踏入官场,再造一个跟爹爹一样的人物来操弄世事,讨爹爹欢心,但此刻她才发觉,就算这家伙的聪明才智与爹爹不相上下,可正直无欲的性格实在与爹爹的邪佞野心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游戏玩不起来,不如别浪费时间,换个人再玩。
蹙着柳眉,她转身打算离去。
只是这一转身,竟让冶冬阳莫名的惊慌。「谨儿。」他忍不住唤住即将离去的身影。
「嗯?」她径自低首沉思,只停下脚步随意应声。
「谢谢妳这挡箭牌,今后上门来说亲的人应该会减少了。」
「小事一桩——」抬头望进他笑意俊朗的黑眸,不禁一怔。这人还真俊得赏心悦目,俊得她话就这样不经思考的冲出口。「你……没有成亲的打算?」
「暂时没有。」他淡漠的说。
「为什么?」尽管要走了,但她就是想知道,总觉得这事好像跟她有关系,可明明就没关系啊!
「不就为了万安公主!」暮春突然得意的插嘴。
「万安公主?」原来他有心上人了,而且还是个公主。
思绪流转,转眼间,她眉梢眼角多了些邪气。「喔?」
这地方,其实再待一阵子也无妨……
第二章
这日,洛阳城内起了骚动。
「出了什么事?」冶冬阳与「未婚妻兼表妹」出双入对的坐在商街上的茶栈内对奕,听到外头传来不小的讨论声,吵杂的声响已经打扰到他们下棋,这才闲闲的问身旁的侍童。
「公子,他们议论的是刚被废为庶人的王皇后。」暮春到外头打听过后回来禀报。
「王皇后终于被废了……」冶冬阳陷入沉思,表情是惋惜的。
「公子,听说王皇后被废,回娘家后就吐血了,这事惹得百姓激愤难平,纷纷为贤德的王皇后叫屈。」暮春忿忿的说。
「我瞧你与外头的那群百姓们,表现得倒是比被废的王皇后还要激愤呢。」公孙谨好笑的揶揄。
「这是自当,王皇后的先祖为梁朝冀州刺史王神念,当年陛下为了对抗太平公主她也帮了不少忙,怎么不过几年功夫,皇上就有了新人忘旧人,迷上武惠妃后竟做出背弃糟糠的事来,众人当然为王皇后抱不平!」
「可我听说王皇后时常与武惠妃争宠,而且多年无子,这可是犯了七出中的『无子』以及『妒忌』两出,光是这两条罪状,王皇后就该被废呀,更何况她还伙同兄长作法行咒,想要图谋不轨,皇上废而不杀,算是恩德了。」她不当一回事,继续抬起藕臂下棋。
「谨儿,难道妳不觉得王皇后可怜吗?毕竟她伴了陛下这么多年,竟落得这种下场,总让人欷吁。」冶冬阳不解,她居然不为女人说话,反而同情起薄情寡义的帝王来了?
「我倒觉得皇上可怜,废了一个皇后,竟还要忍受这么多指责,当个皇帝也没什么快活的。」她轻蹙眉头。
当她说完这些话,冶冬阳若有所思的直视她。「妳跟时下的女子真的很不同。」
「哪里不同?」她笑得嘴儿弯弯。
他微拧双眉。「一般姑娘多有恻隐之心、妇人之仁,妳对此事的表现太过淡漠与理智,总让我觉得妳的背景不单纯。」
照道理说,遇上这么一个似乎藏有秘密的姑娘,他应该要懂得明哲保身,尽速远离的,但他却想弄懂她、靠近她,好奇这陌生的「表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表哥多心了,我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儿,哪能不单纯,我再单纯不过了。」她反讥他日前对她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