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谨思没注意到她苍白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兀自为她脱去鞋子。
「你又请假了,不忙公务?」承受着他灼热的视线,婉约不自在的问。
「直到妳康复之前,我都休假。」唐谨思抬起手,温柔的拭去她额角的汗滴,指尖恋恋不舍的来到她额头贴着纱布的伤口边,「妳额角摔破了一道口子,痛吗?」
婉约摇摇头,「手……更疼。」
「因为妳的手不仅摔脱臼,还割伤了,流了许多血。」
她听到他低沉的语调隐含深厚的恨意,不由得心慌,「谨思?」
他忽然抱住她,双手轻轻环绕住她的腰,头倚着她没受伤的肩膀,气息不稳的说:「婉约,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看见心爱的人受伤会那么痛苦,当初我一定不会欺骗妳。」
她哑然,一阵鼻酸,想回抱他,然而手却不能动。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回声音,开口问:「你明白了?」
「我明白,都明白了。」他垂头凝视她。「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那一次?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对妳做那种事。」
婉约迷茫的别开目光。
「我不知道。」她已经不太敢相信他了。
「婉约……」唐谨思幽幽的叹,因她坦露出的脆弱茫然而心酸。
假如有机会重来,他希望从成亲那一天起,重新开始;专心一致的爱护她,让彼此毫无芥蒂,想起对方就觉得快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继续,想到对方只觉得心酸。
他真的后悔当初没对她真诚一些。
「我真的可以再待在你身边?」
耳边柔软迷惑的询问震惊了唐谨思,他盯着发问的婉约,不假思索的点头。
她似有负担,眼神飘忽,沉寂中,他听见她的心跳声逐渐加速。
「你……」婉约欲言又止,勇气不足。
「说出来,婉约。」
四目相对的两人,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彷佛也看到对方的真心。
婉约抑制着羞耻的感觉,鼓起勇气问:「你能够……只喜欢我一个吗?」
「当然。」
「真的?」她的眼眶慢慢湿润,充满水气。
「当然,当然!」
她分不出他的话可不可信,但她被打动了,想为他冒险。
「我曾经好想……变成娉婷。」婉约忍不住哭了,以往不敢说的话,不由自己的都向他吐露。
她曾经害怕示弱,然而现在,她想让他知道她有多么喜爱他,喜爱到宁可变得像妹妹一样。
「如果我变成娉婷那样,你是否会更喜欢我?」
「不,妳不用像她。」他温柔的吻掉她的眼泪,不停的道歉,焦急的神态失去以往的稳重冷静。「对不起,婉约。」
手忙脚乱的安抚妻子,唐谨思前所未有的慌乱,心疼的感觉直到她不再哭泣才一点点的消减。
「为什么道歉?」婉约抽抽噎噎。
「因为我是妳的丈夫……」
「为什么道歉?」她重复的问。
「我应该让妳笑的,却……总是让妳哭。」他自责的轻吻她的眼角,尝到咸涩的味道。
婉约抬起下巴,望着他的脸,不是温文儒雅,也不是阴险狡诈,此时的他像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散发着柔暖人心的光芒,那是以往她不曾见过的神采……
「我保证不会再让妳哭泣了。」他轻声承诺,柔情似水。
四周围都炽热了起来,两人的理智昏茫了。
「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了?」婉约受到迷惑一般,闭上眼。
唐谨思受到邀请一样,吻上她的唇。「我脸上有挨过打的伤痕。」
「可是……你整个人……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婉约的嘴被他堵住,出口的话凌乱破碎。
「希望妳不讨厌。」
婉约沉醉的迎合他,怎么会讨厌?她想告诉他,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柔情满溢,每一个表情都带着诱人的暖意,彷佛……他正深爱着她。
「你们总算回来了!」突如其来的喊声从门口传入。
唐谨思被迫放婉约自由。
婉约随他望向门口,见唐老夫人立在门边,婉约难为情的出声,「娘,我……回家了。」
「今天不离家了吧?」唐老夫人审视他们手指交缠,相互依偎的姿态。
婉约脸红的低下头。
唐谨思正经道:「婉约受伤了,哪也不去。」
「什么?」唐老夫人惊慌的上前,打量婉约的情况,接着瞪向儿子,「谨思,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娘,妳当我是什么人!」唐谨思大叫。
婉约忍住笑意,脸贴着丈夫的胸口,在他前襟摩挲擦去未干的泪水,故意不为丈夫澄清。
「婉约,妳也说说话。」唐谨思轻拍她。
婉约打了个呵欠,「嗯,睡觉。」
「婉约!」
她赖在他怀里不动。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她不想离开。
或许她可以再相信他一次。破碎了的心,似乎正一点一滴的重新拼凑起来。
「相公。」她突然出声。
「怎么了?」唐谨思和母亲都安静下来。
「我决定……暂时不休掉你了。」
唐谨思与母亲面面相觑,半晌,无声一笑。
*
冬风吹过,落叶无数。
娉婷带着礼品前往唐家,进门后,与正要出门的唐谨思相遇,匆匆交谈了几句,娉婷就发现姊夫变了。看她的眼神变得平淡,对她的态度像个长辈,然而,他的神采比以前更加柔暖。
娉婷不由得猜想,是不是姊姊做了什么事改变了姊夫?
「娉婷,妳一个人吗?」坐在软榻上看书的婉约见妹妹来访,不安的望着门口。
娉婷会意,笑道:「爹娘没来,还在生妳的气,听说妳去找姑母,他们差点跑去姑母的酒楼大闹。」
「过几天我再回娘家向爹娘赔礼吧!」婉约苦叹。「和姑母无关的,妳若回去,千万劝着他们别找姑母的麻烦。」
「他们知道妳受伤了,也很担心,不过,就怕一见面忍不住责骂妳,所以才没来探望妳。姊姊,姊夫会安抚好爹娘的,妳就安心养伤吧!」
「谨思……」与妹妹说起丈夫,婉约仍有些别扭。
娉婷明白她的感受,开朗道:「姊,有人家向我提亲了,虽然家世不算太好,可是……据说人品不错,模样也漂亮,我打算让爹娘安排我和对方见上一面。」
婉约有些犹疑,娉婷准备出嫁了,放弃她的丈夫了?
「姊夫早就和我商量过了,我与他……当初的婚事不算数了。他告诉妳了吗?」
婉约摇头。「你们……几时商量的?」
娉婷说了一个日子,婉约迷惑的脸色忽然变得深沉。
「那时候他就决定取消婚事了?」
「对。」娉婷想了想,禁不住出卖唐谨思,告诉婉约,「姊夫有特别叮咛我,别太早把消息说给妳知道。」
「……」婉约皮笑肉不笑。
娉婷心里发毛,思虑片刻说:「姊,我看姊夫似乎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文儒雅,完美无缺。」
婉约无声赞同。唐谨思其实是个口蜜腹剑、阴险狡诈的小人。
可是,这个不温文不完美的丈夫,对她的关爱与珍视日益加深。婉约抗拒不了为他沉沦的心。
「只能认命了,谁教当初嫁的人是我呢!」婉约笑着回答妹妹,目光越过身边的窗口,落到院子里一口结冰的小池塘上。「娉婷,妳看那池水,夏天热如温泉,冬天就结冰不动了,但是,终究是水。」
娉婷困惑的眨眨眼。
婉约把手上的书阖起来,「不管妳姊夫如何变化,都是我的丈夫,我会适应的,也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