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什么?她愕然。
「我会学着好好爱妳。」他郑重许诺。
「爱一个人,还需要学吗?」不爱就不爱,何必勉强?
「对我来说,是的。」
向初静怅惘无语。这个男人居然说要学着爱她?结褵五年多,他临到离婚的时候才准备要爱她?
她真该狠狠甩他一耳光!她若是还有一点骨气,就该狠狠地拒绝他,给他难看……
「初静,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第八章
事实证明,她一点骨气也没有!
向初静自厌地抿唇,恨透了自己的心软。她为何还要答应他的约会?她疯了吗?简直毫无尊严!亏她这些时日还敢大言不惭地劝妹妹好好爱自己。
她是个笨女人,笨透了,笨到可以挂在墙上当警世的标本了。
她讨厌自己。
但即便在如此气苦的心境下,她依然忍不住来赴杨品熙的约,她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因为好奇。
对,她好奇,好奇一个男人会怎么学着来爱一个女人,爱不是学习,也不能强求,她要让他认清这一点!
对,她不是自轻自贱,是来考验他的,折磨他的,她会让他知道向初静一旦耍起狠来,可以到如何绝情的地步。
她会让他明白,女人可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一念及此,向初静翻腾的情绪稍稍平静了,她定下心,不急着出现在两人约定的地点,只在一旁观察情况。
他约她在华纳威秀影城的广场,也是他们俩初次约会的地方,她很惊讶他还记得,或许他只是习惯性选在这里吧?
她瞥了眼腕表,发现自己迟到了将近半小时,她是刻意晚到了,既然他要等,就让他等个够。
眸光流转,很快便锁定站在人群中的他,他仍是那么醒目,俊雅斯文的外貌引来众多异性仰慕的眼神。
他正等着她──她不确定他已经等了多久,只是他的表情依旧平和,神态仍是从容,手上拿着一本皮革手记,慢慢读着,彷佛不管她迟到多久,都与他不相干似的。
可恶啊,可恶!
她咬唇,他愈是不疾不徐,她愈不想与他相见,暗暗盼着那好看的面孔扭曲变形,最好气得七窍生烟。
终于,他的神色慢慢起了变化了,她看见他掏出手机拨号,而她的皮包里,跟着震响一串美妙的铃声。
是真的很美妙呢!她享受地聆听着,根本不打算接。
他又打了几次,她硬下心就是不接,他瞪着手机萤幕,眉宇深锁。
又僵持了半小时,她才买单付帐,离开临窗的咖啡座,走向那个已然慌得无法保持镇定的男人。
她微妙地牵唇。
他转头,见到她,紧绷的脸部线条很明显地一松,长长吁气。「妳来啦!」
「抱歉,塞车。」她给了个不成理由的借口,她想他很清楚,她是搭捷运来的,不可能塞车。
但他一声不吭,不抗议也不责备,只是微微一笑。「妳饿了吧,我们先吃午餐好吗?」
「我已经吃过了。」方才在咖啡馆,她可是好整以暇地吃了一盘丰盛的三明治。
「妳吃过了啊。」他低语,依然含笑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怒意或失望。「那我们走吧,我的车停在附近。」
「要去哪里?」她动也不动。
「去莺歌好吗?我们去玩陶瓷。」
「玩陶瓷?」她讶然,没想到他居然安排了这样的活动,以前他不是约她看电影便是听音乐会。
「嗯,路途会远一些,不过幸好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不烈,开车兜兜风应该也挺舒服的。」
「那你去开车吧,我在这里等你。」她故意表现得很大小姐。
「好,那妳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他指了指广场上的座椅,确定她安然坐好后,才转身离去。
她复杂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
这男人的脾气真的不错,看来他是决心对她忍让到底了,但他可知道,这样的容忍不可能持续一辈子,她倒想看看,他能让到什么时候?
几分钟后,他果然将车子开来了,她板着一张脸上了车。
他投其所好,谈绘画,谈书法,谈最近几个拍得很有深意的电视广告,她却是不笑不语,毫无反应,由他一个人唱独脚戏。
一个小时后,他似是累了,打开音响听音乐,曲目也是特别选过的,是她喜爱的「歌剧魅影」。
她默默听着,一径倔强地望着窗外,他不再说话,她反而有些心神不定,趁他打方向盘转弯的时候,自眼角偷窥他。
她看见他膝上摆着那本小巧的手记,每到红绿灯停车的时候,他便会偷偷翻阅。
他到底在看什么?她蹙眉。难道他在约会的时候还想着公事吗?既然如此不情愿又何必勉强约她出来?他大可以回公司加班去啊!
她别过眸,不想再看,胸口一波波怒浪翻腾,撞痛她的心。
还是心痛,为什么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学不会潇洒?她真恨自己!
「……好了,我们到了,莺歌陶瓷博物馆。」
温柔的嗓音忽地擦过她耳畔,她咬紧牙,想开门下车,他却抢先一步绕出去,替她开门。
这种绅士风度他倒是展现得很确实,不愧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她讥诮地撇唇,径自走进博物馆内,看都不看身旁的男人一眼,他却仍是紧紧跟在她身边,笑着跟她解释每个展厅的主题,台湾传统制陶技术、莺歌陶瓷发展史以及现代陶艺工法等等,他说来头头是道,口沫横飞。
「你不是学建筑的吗?怎么对陶艺也这么清楚?」她出言讽刺。
他不以为忤。「我做过功课。」
「做功课?」她奇怪地瞥向他。参观陶瓷博物馆也要做功课?
他看出她的疑问,只是轻声一笑。「要玩吗?」
「玩什么?」
「这里有DIY教室,我们可以自己动手烧陶。」他牵起她的手。「来,会很好玩的。」
她瞪着两人彼此扣锁的双手,有股冲动想甩开,却又奇异地不舍,只得懊恼地由着他带领自己。
两人来到陶艺研习室,已经有几位参观的民众在里头了,跟着老师的指示动手做,玩得不亦乐乎。
「那就是手拉胚。」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一个女人正对着转动的辘轳,以双手将黏土拉出造型,她的男友坐在她身后,两人笑闹着模仿老电影「第六感生死恋」的名场面。
「是『第六感生死恋』。」他跟她想到同样的电影,笑道。「我们要不要也来玩?」
谁要跟你第六感生死恋啊?
她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他却只是笑,兴致勃勃地请义工讲解制陶的基本程序,拉着她一起体验,两人一个学建筑,一个会画画,都极具艺术细胞,很快便掌握住要领,眼见陶土在手上逐渐成型,成就感十足。
玩罢手拉胚,向初静又试着烧陶。她差点烫到了,惊呼一声,杨品熙急忙将她的手拉来瞧。
「怎么样?烫伤了吗?」
「没事。」她抽回手吹气冷却,看着他发白的脸色。
他看来真的很为她担忧……
「你在做什么?」怕自己心又软,她冷着嗓音问。
「这个。」他举起两个彩绘到一半的马克杯。「是对杯,一个给妳,一个我自己用。」
她心一跳。「我才不要跟你用一样的杯子呢!」急切地声明。
「妳不用也没关系。」他温柔地笑。「只要答应我,尽量不要把它摔坏。」
她偏要摔坏!最好碎成千片万片,碎到永远无法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