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浪在向初静胸海翻滚,她忿忿地走向那不知好歹的男人,倾倒香槟杯,往他脸上使劲一泼。
「魏元朗,你是笨蛋!」她厉声痛斥,不管周遭有多少人在看。「你以为我妹妹是你眼中那种只会惹祸的麻烦精吗?枉费你还是公司的大老板,一点识人之明都没有!你从来没看清过我妹妹,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痛快淋漓地发飙过后,她牵住妹妹的手。「晚虹,我们走!」
她扬起下颔,保护着妹妹的姿态高傲得像战争女神,众人不觉自动让路,惊愕地目送姊妹俩离去的背影。
杨品熙也发现这一幕了,匆匆赶过来。「亚菲,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一点意外。」叶亚菲很有风度地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餐巾,擦拭礼服上的酒渍。「大概是元朗惹恼了他小女朋友的姊姊吧?」
「我说过晚虹不是我女朋友。」魏元朗蹙眉,遭香槟泼湿的发绺狼狈地黏在额头。
「总之,你伤了人家的心了,还不快追?」她横睨他一眼。
他凛然不语。
她温柔地弯唇。「不用在意我,元朗,我是叶亚菲啊!我能照顾自己的。」
「亚菲。」魏元朗凝视前女友,眼潭深深地,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感。
杨品熙旁观,直觉这两人气氛有异,但他无暇管闲事,对两人歉意地扯了扯唇。「不管怎样,我代初静向你们道歉,她实在太冲动了。」
语落,他等不及两人的反应,便转身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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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静!妳等等,初静!」
丈夫焦灼的呼唤自远而近,从身后追上来,向初静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终究躲不过。
她拍了拍妹妹冰凉的脸颊,诱哄地微笑。「晚虹,妳先到外面叫车等我好吗?我有些话跟妳姊夫说。」
「好。」向晚虹点头,恍惚地走出庭院,来到大门口,直到姊姊看不见了,才对着夜空静静流泪。
确定妹妹走远了,向初静转身面对丈夫,容颜板着,神情木然。「有什么事吗?」
「妳还问我什么事?」杨品熙懊恼地皱眉。「妳今天怎么会来?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来,是因为芬芳邀请我。」她淡然解释。「刚才我只是想为晚虹出气,我知道我那么做,又会让你们杨家没面子了,真抱歉。」
抱歉?她是真心的吗?为何他只觉得她平静的语气很刺耳?
「初静,妳到底怎么了?」他重重叹气。「妳还在为那天的事不高兴吗?妳究竟打算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她轻哼。「我有资格跟你冷战吗?」
杨品熙倏地凛息。这个冷言冷语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吗?她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尖酸刻薄了?
「初静,妳──」
她打断他。「我想,也该是我们摊牌的时候了。」
「摊什么牌?」
她默默凝睇他,良久,唇角忽地飞起一抹讽刺。「我坦白告诉你,杨品熙,我不想当替代品。」
又来了!她又要提起小葵的事了吗?杨品熙心烦意乱地敲敲额头。
「我可以忍受你工作忙起来就会忘了我,可以忍受我爱你比你爱我多,甚至你在结婚纪念日放我鸽子都无所谓,但我不要当替代品。」她不疾不徐,字字句句都显得冷静。「我很抱歉,不过请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我,是向初静,不是小葵。」
「我当然知道妳不是……」
「你真的知道吗?」她冷嗤。「其实你很难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吧?有时候你看着我,会不知不觉想起她,你敢否认这一点吗?」
杨品熙惊怔,反驳的言语灭在唇腔里。他瞪着妻子,奇怪她为何变得如此陌生,她好冷,好决绝,眼眸像是废墟,一片荒芜。
他害怕这样的她。
「不要把我当成你曾经失去的美人鱼,因为我不是。」
美人鱼?她在说什么?他惶然不解。
她彷佛也觉得自己说错话,唇一撇。「我在说什么?就算她是美人鱼,我也不是公主,从来就不是。」
「初静。」他沙哑地唤,很不喜欢她噙在唇畔的嘲讽。「我喜欢妳,这样还不够吗?」
「喜欢?」向初静覆述这令她心碎的字眼,漠然别过眸。「你知道吗?当年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但也很害怕。你为了娶我,不惜背叛父母的期望,放弃继承权,但我真的值得你那么做吗?」她顿了顿,神情愈发迷蒙得像隐在雾里。「这些年来,我小心翼翼地做你的妻子,做杨家的儿媳妇,我不敢犯一点错,只要一点点就可能万劫不复……我只反抗过那么一次,就是跟芬芳到处玩的那几天,可没想到就放纵了那一次,便被婆婆抓到把柄。」
「照片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杨品熙急忙声明。「我妈那边我也会说服她,妳不必介意──」
「你根本不懂!」她再度冷笑地打断他。「这五年多来我为什么能坚持戴住这枚戒指,你知道吗?」
说着,她扬高手,让他看在指间闪烁的婚戒,那是一圈银亮的金属,点缀几颗碎小的钻石,很简单素雅的款式,她一戴就是五年。
「我能一直戴着它,是因为我以为你爱我,也许不如我爱你多,但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否则不会为了娶我而闹家庭革命。」她忧伤地一顿。「但我错了,原来你真正想娶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个替代品。」
「别这么说,妳不是……」
「方才我见到你站在人群中,那么潇洒,那么从容自在,我忽然觉得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真的耽误你了。」
「耽误我?」他茫然。她为何要这么说?为何说话的口气如此冷淡?每个字都像冰凝的,冻结他胸口。
「我是这么平凡的一个女孩,没有家世,没有钱,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我凭什么配得上你,凭什么嫁入杨家?」她怔忡地凝视自己的手,凝视在那葱葱纤指间闪亮的一颗星。「我曾以为爱情是我唯一能战斗的武器,但原来就连爱情,我也从来不曾握在手上过。」
战斗?武器?她在说什么?他一点也不懂!
杨品熙蓦地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没真正了解过妻子。他慌了,乱了,忽然有种不祥预感,站在他面前的妻,彷佛正与他说着诀别的话语。
「这戒指,我没资格戴。」她缓缓地、很困难地褪下婚戒,又深又红的戒痕烙进他眼底,痛着他的心。
她意图将婚戒递给他,他不肯接,两个人僵持在原地,四目交接,彼此的眼潭都浮起一道雾。
一道蒙眬的、教人什么也看不清的雾。
终于,她垂敛微微湿润的眼睫,颤抖地将两人的羁绊丢进他西装口袋──
「我们好聚好散,离婚吧!」
第七章
[我们好聚好散,离婚吧!]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这决绝的声明仍犹如魔音传脑,在杨品熙耳畔缭绕不去。他试着分析这句话的意义,试着用理性解剖话里每一个最细微的成分,他想找出对应之道,就算是天大的事,都该有解决的办法。
但这一回,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似乎当机了,运算不出最佳的解题方程式。
他不知道该如何平息妻子的愤怒。
抛下分手宣言后,他的妻便和妹妹相偕离去,当晚并未回家,隔天则是趁他不在,悄悄收拾了行李,搬到她妹妹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