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晦黯的眸闪过一丝激亮。“真的?”
“全部都告诉你。”他像是哼歌般地轻哺着。
“耶,”对嘛,把一切都告诉她,才有助子她恢复记忆,不然她老觉得脑袋空白了好几段,很困扰耶。
进了厨房,却见他没打算离开,甚至卷起袖子,一副准备下厨的干练模样,她疑问:“你要干么?”
“你去调酒,这里交给我!”
“你行不行啊?”她不屑地学他横眼看人。
待会非得去外头看看,太阳是不是从东边下山,天空是不是还顺便下起了红雨,要不,这大老爷怎会生出善心下厨?
“你都行了,我为什么不行?”路不绝咧嘴笑得坏坏的。
“你那张嘴一定要这样贬低我?”
“是看得起你,调酒大师,请你赶紧调酒吧。”
“好。”一句调酒大师哄得她晕陶陶的。
“班梓。”他突然喊着。
“嗯?”她回头,笑得灿烂。
“没事。”
“……耍我啊?”班梓要狠瞪他,而后又呵呵笑着。
反正被他耍惯了,一天没被耍,她还觉得浑身不对劲呢。
*
客厅茶几上摆满了丰盛的意式料理,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一杯调酒。
“吃吃看。”大厨班梓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着每张嘴,等着每个人的反应。
“好吃。”韩学儒比出了大拇指,给了十分赞赏。
“不错嘛,”李淑儿点头,给了八分满意。
“可以。”路不破面无表情,给了六分低标。
“马马虎虎啦,你们不要太宠她,她会太骄傲的。”只有路不绝,很没礼貌地把她的努力化整为零。
“去你个马马虎虎,肯定是败在你最后那一笔。”班梓瞪他。
“我只不过是做最后摆饰而已,味道可是你调的。”
“可是你每一回都有吃完啊。”那不就代表好吃?
“我们家又没养猪。”
“什么意思?”
“没养猪,只好自己消化了。”苦情的咧!
“医、生!”
“有。”韩学儒悲情地举起手。
“我不是叫你啦。”厚,找碴的喔。
“喔。”放下手,继续嗑。
“以后不帮你煮了。”班梓甩开脸,眩得咧。
“好啊。”耸耸肩,路不绝一脸无所谓。
“厚!”气死,在好友面前也不给她留一点面子,也不看看她刚才多乖巧多听话,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多配合。
“喝。”路不绝突地端起鸡尾酒杯递给她。
“欸?”
第9章(2)
她正惊愕着,突地发现身旁三人的惊讶并不亚于自己,大伙不约而同地看着凶手,只见凶手缓缓漾出笑意。
“干么啊?又不是要她喝毒药,你们有必要反应这么过度吗?”
“你不是不让她喝酒的吗?”李淑儿看了班梓一眼,眸底有好多犹豫。
嘿咩、嘿咩,班梓很用力地点头。
“你没看见她一副馋鬼的样子?”路不绝伸在半空中的手,丝毫没有收回的打算。“喏,拿去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半点品酒的渴望都没有。
“不要。”考虑一下,她轻轻摇头。
“……为什么不要?”路不绝凑近她,笑意如往常,但看在她眼里就是无故添了点悲怅,一种生死欲离般的苦痛。
“不要就是不要。”感觉到氛围透着古怪,但可恨的是她看不出个端倪来。
总觉得不能喝,一旦喝了,喝了……喝了会怎样?大不了喝醉而已,哪会出什么乱子?
可是警钤在心中闷响,告诉她不能喝。
路不绝扬起浓眉。“为什么?”
“不想喝。”委婉一点,换个说法好了。
“真的不要?”他一副逗小孩的口吻。
班梓横眼瞪人.“说不要就不要,你为什么突然叫我喝?上回我想偷喝时,你还搬出我说过的承诺来压我。”
太不寻常了,有太多迹象在警告她。
心跳莫名失序无律可言,一股难言的不安似鬼魅般地渗进她的毛孔,钻进她的体内大肆侵略。
“只是刚好大伙都在一起,一起吃顿饭,喝点小酒恰情养性而已。”路不绝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大家无缘无故地聚在一起?”像是在举行某种告别仪式般。
“因为今天天气好。”
“外头阴天。”
“因为我心情好。”
“你可以再唬烂一点。”她把眼睛眯成一直线。
他如果真的心情好,绝对会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你可以再粗鲁一点。”路不绝叹口气,“我现在是怎样?改姓吕了?”
“你当我是狗?”
“哎呦,不错耶,你还知道我在说什么呢!”他一脸满足,给她很用力地拍拍手。
她这么正经地想探虚实,他居然企图哈啦蒙混过去!
班梓气得磨牙,眼角余光瞥见李淑儿垂下了脸,状似拭泪。“李姐,你怎么在哭?”
“哪有?我是笑到流眼泪。”被浓浓的鼻音出卖,李淑仍硬撒着谎。
要她怎能不心酸?他们明明是一对欢喜冤家,如今却要被拆散……这么美好的记亿,过了今天,就不会存在阿梓的脑海里,要她怎能不哭?
“可是你有鼻音耶。”
“笑过头了嘛,谁要你们那么逗啊?”她咧嘴笑着,唇角却不住地颤抖着,眼看就快要破功。
韩学儒立即举杯替她解围。“来,祝班梓快要恢复记忆,干杯!”
每个人都赶紧握起杯子胡乱在空中交碰,惟有班梓两手空空,听着这极为凄美壮丽的脆亮声。
路不绝浅尝了一口,立即把酒杯递给她。
“我不要。”她为莫名的理由坚持着。
“没毒啦。”
“我自己调的,当然没毒啊。”
“人家等着跟你干杯,今天的聚会是为了庆祝你快要恢复记忆,就算我再不愿意,也得要顺从民意,对不?”路不绝醇厚的气味自她耳际掠过,飘到她的鼻息之间。
“是这样吗?”她依旧存疑,仿佛端在手中的不是酒,而是毒,一种不知要将她带往何处的毒。
“待会,我想告诉你关于我们的过去。”
“真的?”对啊,她差点忘了这件事。“那就……嘿嘿,谢谢你们见证我们的爱情,在这里,我先干为敬。”
没再多想,她举杯饮尽,隔着晶莹的鸡尾酒杯,她看见李淑儿捣唇飙泪,发现韩学儒眼角闪烁着泪光,就连向来面无表情的路不破也浓眉深锁,而她最爱的人,笑着,却凄怅无比。
想追问,却突地听见弹指声,接着眼前一黑,她跌进了漫漫长夜。
班梓软下的身躯被路不绝接个正着,他把她横置在自己腿上,把一头黑亮的秀发收拢,露出稍嫌苍白的俏颜。
指尖缓掠过她的五官,轻触着她微凉的细肌,一滴泪掉得仓皇,落在她粉嫩颊上。
他从来没告诉她自己的职业,再加上她的信任,所以想要催眠她简直易如反掌。只要他有心,只要他够残忍,即使哪天在路上相遇,她永远都不会想起他是谁。
“小梓,原谅我,我不是存心骗你。”路不绝哑声低哺着,垂落的浏海掩去他的侧脸,只见泪水沿着鼻尖痛快落下。
他要亲手埋葬她的不幸,即使到了最后,仍不愿意把曾经发生过的事告诉她,那只会再伤害她一次而已。
遇见自己,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他只能选择抹去她的记忆,这是自己唯一能守护她的方式。
李淑儿早已哭得不能自已,躲进浴室里。
韩学儒则是退到屋外。路不破迳自上楼去,整理属于班梓的物品,让出一方空间,给这对有情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