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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林紫萱忍着泪点头回应,又问他。“你要走了吗?”

  “不,我会陪你去求神笔判官。”

  “可是你家人还等着用马车。”

  “没事,我今晚赶回去就成。”林大鹏指指院门。“走吧,里头的小曲好像都停了。”



  于是他们回到院子,可是凉棚下已经没有人影,唱小曲的歌女也不见了,只有散于桌面的茶具、凉扇和点心盘子。

  “咦,人呢?”林大鹏惊讶地问,却看到林紫萱往院墙东面的另一道门走去,忙跟了过去。原来这道门连接着客栈的车马院,从那个院子,客人可以直接在客栈的楼前上下车,而无须提早下车,或外出等车。

  正想细看刚才在院里饮茶的四个男人是否也在那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不及躲避,就听到来人惊呼。“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回头一看,是个前来收拾茶碗的伙计。

  “我、我们……”林大鹏犹豫着要如何回答,聪明的林紫萱马上接上了话。

  “我们在等贵东家。”



  “等东家?”那伙计怀疑地端详他们身上的打扮,再偏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车马院。“真的吗?你们是东家的亲友吗?”

  “不,不是。”林紫萱陪笑道:“不过我们刚才见过东家。”

  伙计抱起那迭茶碗、提起茶壶对他们说:“你们还是随我到前头去等吧,东家一向不让外人到内院来,等东家送客回来后,我会给两位报信。”

  “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生怕被他赶出去,林紫萱往后退开。

  可是那个伙计固执地看着她和大鹏,坚决要他们离开。“不行,本店有规矩,外人不得擅入东家内院,否则小的就失职了。”

  “如此说,你早就失职了。”

  一个声音从林紫萱身后传来,她一回头,看到那个让她心跳气恼的轻佻男人正慵懒地走进门来,被她错认的薛绍春跟在他身边。

  “谭公子、东家,小的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伙计急忙开脱责任。

  薛绍春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去。“这事等会儿再说,你去忙吧!”

  伙计匆匆离开了。

  见谭步平大步越过这两位专程为他而来的年轻人走向凉棚,薛绍春只好代友接客,对两人说:“你俩是来找谭公子的,对吗?”

  林紫萱点点头,抱歉地说:“薛东家,是我们不懂事,坏了您的规矩,还请您不要责怪那位大哥。”

  “不会的。”薛绍春道,又暗示般地看了眼前面的谭步平。“姑娘担心自己的事就好,在下还有事,一会儿再来,你们请随意。”

  “谢薛东家不怪之恩!”林紫萱感激地对他微笑行礼,看着他意态从容地离开那道小门,才转身忧虑地看着已经走进凉棚的削瘦背影。

  “去吧!”林大鹏小声地提醒林紫萱。

  她稍一犹豫,走上前道:“请谭公子原谅紫萱先前的莽撞无礼。”

  “莽撞无礼?呵呵,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谭步平嘻笑着,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双脚一抬搁在身前的桌上,两臂环胸,往椅背上一靠,半闭着眼睛,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他这人是不是双腿有毛病,不然为何总不能放在正确的地方呢?

  林紫萱私忖着,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紫萱,别再看了。”见她不做正事,只是盯着人家跷在桌上的大脚看,林大鹏急了,轻轻拉扯她。

  林紫萱醒悟,立刻对双目微闭、神情慵懒的谭步平屈腿行礼。“谭、谭公子,紫萱乃山野村姑,不会说话,先前言语上多有冒犯,请您不要见怪。”

  对方的眼睛没张开,身子没动分毫,院子里安静得只有其它院落模糊的声音。

  以为自己声音不够大,他没听见,林紫萱提高声音再说了一次,可这次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紫萱,他……”林大鹏也以为他睡着了,想拉起跪在地上的林紫萱。

  “姑娘去而复返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对方突然开口,声音十分清晰有力。“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必了,请回吧!”

  “不,不是的……除了说这句话,紫萱还想请公子代写状子,状告县令吴德良。”林紫萱垂着头回答他。

  谭步平撇嘴一笑。“姑娘伶牙俐齿,还需要欺世盗名之徒的笔墨吗?”

  想着自己先前骂他的话,林紫萱略有畏缩,但一想到家人,她的勇气倍增。不让自己有丝毫迟疑的机会,她对他俯身又是一拜,真诚地说:“先前是紫萱无知,言语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原谅。”

  她这番谦卑的言词和举动让谭步平很是受用,他摇晃着双脚,睁开了眼睛。

  “你是这样卑躬屈膝的人吗?”他斜睨着她,那双眼尾飞扬的眸子透着精明与趣味地调侃道:“软骨头令人讨厌!再说本公子今天不想写状子,明日赶早吧!”

  林紫萱一听,急忙站直身子哀求道:“紫萱不是软骨头,只因爹爹正在县衙大牢里受苦,娘和弟妹们正翘首以待,紫萱没有时间等啊,求公子相助。”见他沉默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林紫萱的心像悬了块石头。

  “你要告他什么?”以为他不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依然懒洋洋的。

  “告他为官不公、强抢民女,坑蒙拐骗、欺压百姓。”林紫萱急切地说,期待他张开眼睛、放下腿去取来笔墨,好为她拟写状子。

  只要拿到状子,她会马上离开,永远不再烦他!她发誓。

  可是他没有,既没有移动,也没有张开眼睛,甚至连嘴巴都没再张开。

  见他又是半天不回答,坐躺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缓,林紫萱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好奇,她看了身边的林大鹏一眼,后者同样满脸疑惑。

  “谭公子……”她克制着心头的烦躁,轻声喊他,生怕他睡着了。

  “坐下,说案情。”声音依然懒散,却有种魄力,林紫萱如言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林大鹏也跟随她坐下。

  因他即便开口说话也没张开眼睛,林紫萱无法分辨他的情绪,只好像对空气说话似的陈述起自家的冤情……

  *

  林家湾位于五溪河畔,村民多靠种植桑麻谷物为生,今年夏季先遭虫灾,后又遇连天暴雨导致河堤决口、河水倒灌,林家的土地位于低洼处,不仅遭虫灾,还受涝灾,因此受灾情况最为严重。

  林老爹家有病妻,子女多劳力少,真能帮他干活的只有长女林紫萱一人,因此实在无力缴纳赋税,可是乡保地主催租不得,竟招来官差,硬说他家在“抗租”。

  五天前是缴纳租税的最后一天,走投无路的林奔与病弱的妻子和四名子女坐在一间虽简陋,但尚可遮风避雨的房内,静待官府发落。

  乡亲们同情他家的遭遇,可都无力帮忙。

  “官兵来啦!”有人大喊,立刻,林家的气氛紧绷而压抑。

  “刁民林奔,县令大人在此,你还敢抗租吗?”乡保的吆喝声和县尉刘琨的马鞭,令围观的村民纷纷逃散。

  刘县尉令士兵守着门外,自己陪县太爷进了屋。

  面对来势汹汹的乡保,林奔为自己辩解。“小民从未抗租,只因今年遭灾,颗粒未收,恳求青天大老爷开恩,宽限数月,容小民设法筹措钱财。”

  “大胆刁民,秋收至今分文未缴,如何能信你数月筹措到银两?分明想以拖延企图蒙混过关。”刘县尉大声骂道,一脚踢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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