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涵月园的背后,是这样一个伤心的爱情故事。
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够让九王如此倾心去爱,为了成全她而痛苦自己,为了她而封闭自己。
九王……事实上不是无情,而是痴情呀。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冷酷无情的他,有一双那样悲伤的眼睛。
那一刻,她几乎有点嫉妒王妃了,她何其有幸,能够有两个男人深爱着她,就算她选择另一人厮守,也还有人死心塌地的抱着对她的眷恋不放。
九王……实在是可悲又可怜的痴情种,或许他冰山表面藏着的,其实是一颗火热的真心,只有王妃才能劈开那禁锢的感情,只有她才能将他从自我建筑的坟墓中释放出来。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娶她袁长生呢?就为了报复她那句批评吗?
「长生……妳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温柔敏感的性情,妳要记住,不管九王怎么对妳,都不是他的本意。他既然愿意娶妳,就表示对妳有好感,或许妳能帮他也说不定。」
「老爷!你怎么这么胡涂!」袁夫人拭了拭泪,「你怎么能牺牲自己的女儿呢?」
「我不会看错人的。」袁立秋信心满满的说:「九王是个真性情的人,把长生嫁给他,或许对她有好处。」
「爹……我该怎么做?」
她已经不想计较他的恶行恶状和狂妄霸道了,脑子里只塞满了他冰冷的态度下所隐藏的痛苦。
他毁去她的小花园,是不是因为那些是痛苦的回忆?他不喜欢那缤纷的色彩来提醒他涵月园的过去吗?
「做妳自己就好。」他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长生,妳善良而热情,一定能对九王有所帮助。」
袁长生只是苦笑了一下。
她还有时间吗?
虽然叫长生,但虚弱的身体却早已注定她会早亡的事实呀。
第4章(1)
相对于三年前九王韩斐迎娶江涵月的风光热闹,这个婚礼不但低调,而且相当快速,快到袁长生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
她跟一个人拜了天地,被引导着往新房走,然后独自坐在床沿,紧张却又心慌的感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耳朵里听到的是喜娘们特意压低的声音。
「还不来吗?已经四更天了……」
「说是在雪姑娘房里睡下了。」
「这……这新娘子怎么办?」
袁长生觉得有点难堪,韩斐是存心在新婚之夜羞辱她的,虽然她怎么想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竹梆子打到五更天,天色微亮的时候,她拿掉了喜帕。
「小姐,你怎么自己拿掉了,不吉利的!」喜娘连忙阻止,忙着帮她再放回去。
「不要紧的,你们都下去吧。」
「这不成呀!新郎官还没……」喜娘们还想说话,都被多寿给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见一干丫鬟仆妇退得干干净净,袁长生也松了一口大气,她脱下新嫁衣,换上穿惯的衣裳,坐在铜镜前让多寿整理她的头发。
「小姐。」多寿难掩担心,「我看你脸色很不好,我从家里带了几帖补药过来,现在到厨房熬去,服侍你吃一点好吗?」
那日下大雨让小姐犯病,虽然养了几天好多了,但是准备出嫁的忙碌,又让她开始不舒服。
「我没事的。」袁长生勉强自己微笑,强自振作精神,「这里不是咱们家,先别忙着张罗这些。」
「小姐……」多寿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这虽然不是咱们家,但是病了也得看大夫呀。」
新婚第一天,小姐就独守空闺,那个九王会善待小姐吗?一定不会的!
「我只是累了,睡一会就好,你也去休息吧,你一定累坏了。」
「这怎么行呢!」
袁长生摇了摇头,强迫多寿吃些桌上摆放的糕点、菜肴,虽然早已经冷了,但对饿得饥肠辘辘的多寿来说,已经是美味非常。
「去睡一会吧,有事我再叫你。」
她让多寿睡在新房外的小厢房里,然后站在回廊的栏杆旁,看着微明的天光。
这里是她即将展开新生活的地方,她感到有些彷徨与无助。
优美的风光让她走了出去,舒展着身体,深吸了一口清新舒畅的晨间气息,虽然身体困顿不堪,但她仍是忍不住好奇。
袁长生随性的在花园里漫步,朦胧刚亮的天色和隐约的雾气,让整个花园笼罩着神秘而宁静的气氛。
一个颀长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地面前。
「九王爷?」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她唇边的微笑,他忍不住感到愤怒。「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什么?」她困惑的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应该哭的!应该为了他的强娶、为了他昨夜的冷落而备受伤害,不应该笑得如此灿烂开怀!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是为了折磨她、为了惩罚她的酷似涵月而娶她,她不应该还能笑得出来。
如果她不哭,他又何必做这些事?
当他把仆人叫过来询问,得到新生妃不但没有以泪洗面,还自在的在宅子里散步的消息时,满腔怒火就压抑不住了。
他要让她的笑容在脸上绝迹,让她的世界完全黯淡。
是的,之所以娶她,就是要她痛苦。
「我说你应该要哭的!」韩斐咬牙恨声说。
「你很希望我嚎哭着入府吗?」袁长生垂下睫毛,「如果你这么希望,或许该早点说。」她抬起眼来看他,露出一个微笑,「那么我就能够配合了。」
「我讨厌你的笑容。」他不愿意承认这个笑让他有短暂的失神,只把一切归因于她和涵月太相似的缘故,以此更坚定自己恨的信念。「也讨厌你的眼睛,更讨厌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
「既然讨厌,又何必娶我?」她垂下眼,泪光委屈的在睫毛上闪烁。
听见他如此残忍的话,让她难过得心都酸了。
韩斐抬起她的下巴,审视的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因为你像一个人。」
她的时而柔弱时而坚强,时而天真时而成熟,皆是那么样的像他全心全意宠爱过的女人。
「我像江涵月,是吗?」她只能苦笑。
原来,这就是答案,在他眼里,她不是袁长生,只是江涵月的影子,一个可笑的替代物。
他为了她像江涵月而想折磨她,却不知道这么做,只会让他自己更加不好过。
「没错。因为你像她,娶你并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讨厌。」他冷冷的盯着她。「我喜欢看你流眼泪。你觉得受伤了、委屈了,心里痛恨我是吗?」
他的笑容是恶意又嘲讽的,但心里的恨和早已退至角落的情,却因为她溢出眼眶的泪莫名开始拉锯。
她摇摇头,眼神柔软而怜悯。「不,我流泪是因为同情你。永远没有办法藉由伤害我来减少自己的痛苦,我实在……可怜你。」
或许他不安好心眼的要折磨她,可是这样不断的温习过去,伤害的是他或是她呢?
沉重的气氛开始蔓延,空气似乎都凝结了,韩斐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是一阵无法抑制的狂笑。
他笑得那样突兀且激动万分。
「笑话!你是什么东西,悲天悯人的菩萨吗?说几句话就能普渡众生,救人脱离苦海?」
他大声的吼,面部肌肉扭曲,眉毛紧紧的纠结着,变得狰狞可怕。
袁长生被那强大的悲愤给吓到,在他充满恨意的眼光下退却了。她不能明白,人为什么总是选择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来逃避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