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长生……他要立刻看见她那美丽的笑容!
他反身往门外冲,急得连门都来不及拉开,一头撞上去。
韩斐不觉得痛,反而还笑嘻嘻的说:「我急着去看一个人,大夫们,谢谢你们。」
除了王大夫之外,其他人都笑得阖不拢嘴,开心得不得了。
他在王府里横冲直撞的,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不但是因为他重见光明,还有他居然像孩子般的在府里奔跑。
「长生!」
他有如一阵急风般冲进院落,突然看见一只白狐从屋内跑出来,一溜烟的从他身边跑过。
他猛然愣住,「一只狐狸?」
怎么会有一只狐狸从屋子里跑出来?
是她养的吗?
正觉得奇怪,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望,差点没呆住。
「长生?」
那灿烂的笑容、无邪的双眸,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长生吗?
「王爷!」
穿着红绣裙的袁长生张开双臂,飞扑进他的怀里。
「你好了、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急切的说:「你瞧得见我吗?看见我了吗?」
「不但我的眼里看见了你,心里也看见了你。」
她上了妆,虽然气色看起来不错,但是纤细的身体四肢,更加凸显了她的肚子。
「你病了吗?为什么这么瘦?」」
「我当然病了。」她靠在他胸膛上,「我因为想你而病了。」
原本说的七七四十九天,却多延长了快一倍,让她想念得无以复加。
还好腹中的胎儿给了她全新的力量来等待。
「傻瓜。」他低头在她头顶上一吻,「那我一定是病入膏盲了,因为我连睡着都会梦见你。」
她低低一笑,拉住他的手模着自己的小腹,「你感觉到了吗?」
他眷恋的看着她的脸,眼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为什么要抹粉?我想好好看看你。」
「抹了粉漂亮呀,难道你不喜欢我打扮吗?」她语音充满喜悦,「你感觉到了吗?」
一阵轻微的震动突然从她身上传到他手上,把他吓了一跳,「你……」
她低头一笑,「傻瓜。」
韩斐顿时目瞪口呆,「难道你……是爱月小筑那天?喔喔,我的天呀,我真不敢相信!」
长生怀孕了?
她肚子里正在孕育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你要当爹了。」她微笑,没把月名雪也有孕的好消息告诉他。
像这么重要且充满喜悦的事,一定要她亲口告诉他才有意义,她不能抢走这份愉悦。
他一把抱起她,欢呼着转了几个圈,这才诧异着她原本圆润的身体,居然变得如此瘦弱。「长生,你要当娘了,为什么还这么轻忽自己的身体,我不是要你多吃一点吗?」
「我还不够会吃呀。」她笑着,却声音虚弱,「多寿都快被我的好胃口给吓坏了呢。」
韩斐奇怪的看着她,「我觉得你似乎有些怪怪的,累了是吗?」
「是呀,你眼力真好,我有点倦了。」 」
她的体力消失得很快,才站着跟他说一会话,就虚弱得快要软倒了。
他马上打横的把她抱起,「我舍不得你太累。」
他大步走进屋子里,突然想到了说。
「对了,我刚刚看见一只狐狸,咱们府里怎么会有狐狸?」
袁长生有些疑惑,「狐狸?怎么会。」
不想让她多伤神,韩斐一笑,「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
王大夫的药很久以前就掩饰不了袁长生的症状。
所以当韩斐发现她其实病得非常重,每次咳嗽都会出血时,吓得都要疯了。
许许多多高明的大夫被请进府来,却个个摇头离开。
就连皇上派来的御医,也在诊过脉之后狂摇头,「王妃的病是痼疾,已是病入膏盲,我也无能为力。」
韩斐被这些相同的话折磨得失去理智,冲着他吼,「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长生不会有事,她只是染了风寒,你开几帖药给她吃,你开呀,她会好的!」
「老夫真的无能为力。」
韩斐愤怒到不管他是皇上派来的,照样将他踢出去,「庸医!都是庸医!」
多寿低垂着头,她的冷静对照着他的暴躁,显得相当怪异。
「可恶!可恶!贼老天王八蛋!你拿走我的视力呀,你打个雷下来劈死我呀!就放过长生不行吗?」
多寿轻声说:「王爷,小声些,别吵醒了小姐。」
他回头看着她,眼中露出痛苦和悲愤,「她病了很久,是不是?」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握着拳,突然恨起她的安静。
「小姐不让我们说。」她冷漠的回答,「王爷也不关心。」
「你……」一股怒火直涌上心头,但他没有发作,他知道多寿说的是实话。
从来他就只想伤害她,没有关心过她。
他一直是个睁眼瞎子,不知道她那单纯灿烂的微笑,是纤弱不堪的病体支撑的。
而当他真的用心看见她的爱时,却又瞎得看不见她的病弱。
「我去拿小姐的药来。」多寿一古脑的往外走,彷佛她的心跟着主子一起睡着了。
韩斐不能在多寿身上发泄他的怨恨,只能大叫着将房内的摆设砸个稀烂。
声音惊动了始终昏昏沉沉的袁长生。
闭着眼,她虚弱的开了口,「斐、韩斐。」
他立刻冲过去,中途被跌倒的凳子绊了一跤,连滚带跑的到她身边,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眼光丝毫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上。
她的呼吸微弱,失去的恐惧不断折磨着他。
「长生,你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害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听见了他的低语,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跟着睁开眼睛,一看见韩斐一脸惊慌的守在她床前,便有点抱歉的笑了笑。
她觉得好累,一直想睡觉,不能清醒着跟他多谈谈,她觉得很愧疚,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多寿端着药走到韩斐旁边,他将药碗拿过来,柔声说:「吃药了,好不好?」
袁长生柔顺的点头,「不会伤到孩子吧?」
「不会的。」
多寿把她扶起来,而韩斐则是小心翼翼的喂她吃药。
她皱起了眉,虽然药苦难以入口,但仍是柔顺的一口又一口吞下。
「苦吗?」
袁长生摇摇头,「良药苦口。」
她知道无论什么药都救不了她,肯吃,是为了让他安心。
他一定急着想为她做些什么,就像她当初坚持一定要在他失明时照顾他一样的心情。
「只要你肯乖乖吃药,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苦涩的说,语气虽然坚定,但看着她病弱的模样,心底那股不祥,却逐渐扩大。
「想想我们还要去的许多地方,想想你亲手种的水仙还没开花,想想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她柔情万种的看着他,「我会的。」
第10章(2)
袁长生虽然困倦已极,但生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他,因此努力着不肯闭上眼睛。
她知道她快死了,人总是有很奇怪的直觉,在面对生离死别之际,那种直觉又更敏锐了些。
虽然她努力的想要多活一些时日,但是吃进去的药,却总是有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反应。
她卧在床上,柔顺的接受韩斐四处找来的大夫诊治,一口又一口的吞着药,但是却越来越消沉,越来越瘦弱。
她要韩斐扶她到窗边坐着。
就快要临盆了,她要留住最后一点力气,将唯一能给他的孩子生下来。
澄净无云的天空,金色的太阳笼罩住她,带来了一些暖意,但她的手却依旧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