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依旧不死心,刺耳的声音仍响个不停。
他认输了,痛苦的爬出柔软舒适的被窝,一开门,就看见那张睡得很饱的圆脸,精力十足的粲笑,这让睡眠严重不足的他深觉刺眼。
“蓝拓,早安啊!我要去买早餐,要不要帮你带一份?”媺玫她把小绵羊机车停在他家院子口,亮亮手上的钥匙。
“不必。”他脸色阴寒的瞪著她。“你安静点就行了!”
“哎哟,我好心耶!现在哪里找像我这么热情的邻居啊!”她叉著腰,抬头看他,为自己抱不平。
可这一看,才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有两轮明显的黑眼圈。
“哦,看来你通宵赶工作,那——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吃早餐。”
“你的人生除了吃之外,还有别的吗?”蓝拓半是嘲弄半是好笑地问。
每次见到这女人,她除吃了还是吃!
“当然,这么辛苦工作赚钱,不就是为了要吃饭?”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一点也不觉得不对。
他也无从反驳,因为她说得有道理。
“难得我想请你吃早餐,不领情就算了。”亏她难得心虚,想说每次都吃他的,偶尔也要礼尚往来一下。
“叫我吃外面的速食早餐?我才不吃!”美食家蓝拓嗤之以鼻。
“好啦好啦,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挑嘴,行了吧?”朝他翻白眼,心里猛嘀咕这人怎么有资格说她人生除了吃之外没有别的。
花三小时熬煮酱汁的人,是谁啊?
经过一周以来的“殷勤”拜访,她知道这位平时不与人打交道,总是昼伏夜出的邻居是一名文字工作者——当然他是在被缠著追问到受不了,才脱口告诉她的,至于写哪方面的文章,他绝口不提。
同是在家工作的SOHO族,同是做创意工作的人,她很能了解那种为了赶东西而熬夜的痛苦。
还记得念服装设计系的时候,她为了展览忙得无法回住处,最后干脆跟同学睡在教室里——呃,怎么想到以前了?
摇摇头,甩掉她不愿想起的过去,骑著小绵羊,她以超高速飙去吃早餐。
送走了噪音制造机,蓝拓甩上大门,立刻回到房间躺平。
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媺玫骑著小绵羊回到家,停好车,正要拿下飞行镜造型的安全帽,又转头看向隔壁。
“嗯——看在有人长两个大黑轮的份上,今天安静点。”
哼著歌进家门,开始她预定的工作。
将买回来的布料按版型裁剪,搬出陪她征战多年的缝纫机,她开始车衣服。
但工作的时候没有一点音乐实在很无聊,于是,一如每天工作时的习惯,媺玫扭开音响,播放她最爱的摇滚乐团CD。
“Yes!”音量要放到最大,这样才有临场感,就像是看现场演唱会那种会震破耳膜的音量一样,听得忘情便大声跟著主唱嘶吼,这样她就能效率极佳的工作。
完全,忘了自己五分钟前才说过今天要安静点的话。
当那震天价响的音乐声又从隔璧传出来的时候,蓝拓立即把头埋进棉被里,可待媺玫那恐怖的歌声响起时,他再也忍受不住。
不是这两栋房子的隔音不好,而是她——这个没公德心的女人,放音乐不把窗户关上,她的歌声要是在半夜出现,不用说人了,连鬼都会吓到。
才睡了半小时的他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认命睁眼。
“为什么——”他平静的日子会被破坏?这女人,她有没有神经?
想起昨天晚上住在隔壁的捣蛋鬼跟他抱怨的事,再加上今天早上被吵醒——他认真觉得,这个女人有够烦。
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睡眠不足重病,他的肝……
可恶,就说他讨厌人吧,麻烦死了!
“难道要我亲自出马?”连捣蛋鬼都赶不走她,难道要他亲自出面吓死她?
那个女人,神经有够大条——
昨晚捣蛋鬼气呼呼的告诉他,他的恶作剧无用武之地,都是因为那女人总能为不合理的状况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看不见我,这才是让我最吐血的!捣蛋鬼气急败坏的抱怨。
“既然这样,只好我亲自出马。”最好他说的话能把她吓得马上搬走,不然再这样下去,他的生活绝对被她搞得一团乱。
随意套上轻便衣物,蓝拓踏出家门,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可以看见淡淡的血管纹路,异色瞳在阳光照射下更为透亮。
站在邻居家门口,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绝对不能看见她就想伸手掐死她,他按下门铃,等待她来应门。
音乐突然暂停,接著叭哒叭哒,里面的人正趿著拖鞋走出来应门。
“谁啊?吓——”开门就看见蓝拓站在家门口,她惊讶极了,一时之间还有些受宠若惊。“蓝拓,你不是要睡觉?”
“你也知道我要休息?”他掀唇,凉凉讪笑。“你音乐倒是开得很大声嘛!”
“呃,哈哈哈哈——”媺玫僵笑。“就、一时之间太High,忘了咩!”
“你的歌声,真是有够——”他好心的将话说到一半,但阴沉的脸色让她知道,她的五音不全得罪到人了。
“你不要说!我不听!”她掩耳拒听,虽然相处不过一周,但她已经体会过多次蓝拓的毒舌派攻击,那实在很伤人,要不是她个性乐观进取,一定会哭著跑回家的。
“哼。”轻哼一声,他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让人在门口罚站?”因为被白目邻居吵得不能睡,他的口气酸得可以。
“你要来我家哦?真是难得。”媺玫没有防备的让他进门。
她不是单纯好骗,而是觉得这人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冷言冷语,讲话又毒,但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不然,每回她厚著脸皮上门,把亲朋好友送的菜送给他——说好听点是送,其实是趁机讨吃的,她不会煮嘛!
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理会她的装可怜,只有好友雅钧吃她这一套,虽然免不了会被抓去捏两下。
他大可把她丢出门外的,可他没有,反而一次又一次的让她登堂入室,吃他煮的菜,偶尔还外带回家当宵夜吃。
“嗯,来关心一下。”蓝拓不自在地回答。
他难能可贵的造访邻居,自然不是来敦亲睦邻,而是来打探一些事,看看能不能顺势把她赶走。
“喝果汁好不好?我昨天买的。”媺玫蹦蹦跳跳进厨房翻冰箱,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贵客。
蓝拓就趁著她进厨房时,四下查看。
她的客厅只剩下一张三人沙发,正对著超大电视,有一个超大柜子,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一张双人床差不多大的桌子,上头有一叠A4大小的纸张。
他好奇,于是走过去拿起一张细看。
是手绘的服装设计图,还上了颜色,他不懂流行时尚,光从平面来看,只觉得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客厅一角,摆著一台缝纫机,上头还放著车到一半的衣服。
你来了……
幽怨的声音似远似近,在他耳畔响起。
回头,就看见一脸不开心的捣蛋鬼,躲在楼梯角落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用一双幽绿的眼睛看著他。
他微微笑。这女人的住处总是大放光明,就算阴气这么重的房子,她也不受影响,跟他不一样。
他不太开灯,习惯黑夜般的生活,不与人接触,都快变成鬼了。
也许他心里头,真的住了一只鬼。
“给你。”媺玫从冰箱挖出两瓶每日,一瓶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