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心疼的拍拍孙女的手背,笑了笑,在她的扶持之下,缓缓下山。
看著祖孙俩相偕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径那一头,气候也渐渐暖了。
“我孙子孙女,没一个能跟小如比,想不到啊,一转眼都快十年了,以前是阿绫牵著孙女,现在,换孙女照顾她了。”
“是啊,她命好哪,儿子孝顺又有出息,五个孙子个个优秀,长孙还在美国念医学院呢。”
“就可惜没个伴儿,都这么多年了,她还在傻傻的等啊……”
等了半天以为等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却听见意外的消息。
“那个,请问——”媺玫好奇地凑过去。“那个老奶奶,在等什么人啊?”
“是情人,约好了要一起私奔,听说她的对象当年是个大少爷,闹得满城风雨呢!可没人知道那少爷一家搬到哪了,总之,她就这么一个女人拉拔孩子长大。”知道内情的人说。
“说是约好了早上五点在这里碰面,超过四十年的时间,阿绫每天都来,风雨无阻,死心眼的相信她的情人会来接她。”
听到这,两人都不敢相信——这么巧?
他们不过第一次出来找,就让他们发现了小绫的去向,就是刚才那个虚弱的老奶奶?!
“谢谢。”媺玫随口道了声谢,跟蓝拓两人对看一眼,然后同时跑向小径,追上祖孙两人,总算在她们进家门前拦住人。
“老奶奶,等一等。”
在一栋独院独户的豪宅前,老奶奶和孙女俩正要进门,仆佣特地出门迎接,扶持咳个不停的老妇人。
“咳咳咳咳,什么事?”
“请问你——”蓝拓本欲开口,却被媺玫阻止,拉著他到一旁。“你做什么?”
“我觉得……我不知道。”看著老妇人虚弱的身体,凹陷的眼睛,风中残烛的晚年,她突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就是小绫,等了这么长久的岁月,她是这么相信她的情人会来接她,一等,就是漫长的五十年。
这五十年来,她深信著情人仍活著,如果他们就这样突然跳出来告诉她,她的情人、她孩子的父亲,早在他们约定私奔的当天就死了——五十年的漫长等待,换来的是情人的死讯,这情何以堪?
“奶奶年纪大了,让她知道天人永隔,这样好吗?”媺玫眼眶泛红。“她承受得住吗?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到死都抱著希望,这样……不也很好吗?我们……不要说了,好不好?”
她这么容易伤感,为了别人……
蓝拓叹口气,抹去滑过她脸庞的泪水,轻声道:“如果是你呢?你希望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你想相信什么?情人还活著却逃避退缩了,还是他并没有违背诺言?”
“我……”她选择后者,她情愿相信,两人的爱情没有背叛。
“你无法为她决定。”
“可是她的身体状况很糟,我怕她承受不住打击,那……问小朋友。”她仍担心。“也许、也许我们找错人了也说不定。”
她的心肠也未免太软了吧?!
蓝拓无奈,只能答应由著她。
媺玫立刻擦干眼泪,回头,漾著无敌的笑容对小女生说:“那个……小妹妹,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噢?有事吗?”小如略感怀疑,想著会不会是她刚才嘲笑这个,呃,小姊姊,她现在想报复?
拉著她到一旁,媺玫深吸口气,“呃——”突然,话又吞了回去。
“嗯?”小如更觉得怪了。
“问你哦,我只是想问你,你不回答没有关系……”她词穷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叫言靖儒的人?他……好像跟你奶奶有关系……”
小如脸色迅速刷白,激动的握著她的手臂。“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你知道他在哪吗?”
“如果我告诉你,他不在了呢?”媺玫痛苦的说出口。“你还会想告诉别人吗?”试探的口吻,语气很不确定。
小如眼眶迅速积满泪水。“骗人。”豆大的泪水滑落面颊。
“我、那个……”媺玫手忙脚乱。
“奶奶,哇——”小女生走到奶奶身边,抱住她大哭。
“小如?”老奶奶奇怪坚强的宝贝孙女怎么会突然大哭,便问:“怎么了?姊姊跟你说了什么?”
“呜,她说、她说,我跟爷爷长得很像,她说、她说……爷爷不在了,奶奶,哇……”她为奶奶心疼,等了这么久,却仍等不到心爱的人。
闻言,老奶奶晕眩了下,幸好旁边有仆佣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住她,才没让她摔著。
她抚著胸口,闭上眼,朝媺玫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媺玫。”
“媺玫,是靖让你来告诉我的?那么,你告诉我。”细如枯枝的手指从胸口掏出一条项炼。“这是什么?”她想要确定,如果眼前的女孩真是靖要她来的,那么,她该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看见那条项炼,媺玫终于确定了,眼前的老奶奶,就是捣蛋鬼托付他们寻找的小绫。
“是‘诺言’,他亲自设计,从法国带回来的纪念品,是你们的定情物,奶奶,言靖儒——他说对不起,无法遵守你们的诺言,他走了,不在了,这辈子欠你的,他来生还……”
老奶奶闻言,泪水已布满老迈的脸,她将“诺言”置于胸口,嘴角噙著笑,喃喃道:“我就知道……他没骗我……靖不会无故抛下我,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我没有白等,没有白等。”
第7章(1)
蓝拓喜欢安静,也一直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可自从隔壁那只哈比人搬来之后,平静这两个字就与他隔绝,以往他可以一人待在房子里,一连三天不说话也不觉得奇怪,但现在,他却觉得周围静得令他不习惯。
她没有突然冲进他房子呱呱大吵说她饿了,隔壁也没有传来逼疯人的摇滚乐。
静,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
原本以为没有人吵,他可以安心的写稿,结果反而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写得烦了,干脆关机,和经纪人联络延后交稿日期,而后离开书房,下楼到厨房准备吃的。
昏暗的屋内有几抹影子飘过,他看向楼梯转角的座钟,时针指著七,再看看窗外,太阳早已隐没在地平线。
那女人竟然还没上门吵著要吃的?
“很好,最好不要再上门来烦我!”突然生起一股气闷,他说著反话。
自从帮捣蛋鬼找到他的情人后,萧媺玫那女人天天往人家家里跑,跟那老奶奶聊天说话,还把阁楼房间里的东西慢慢搬去送给她。
为别人忙得团团转,自己的工作都丢著不放,除了有事要问捣蛋鬼的时候,才会上门来找他翻译。
“利用我利用得很彻底啊——”蓝拓一边洗米一边抱怨,用力搓揉米粒泄愤。
厨房的流理台前有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她家院子,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隔壁瞟去——可恶,他干么关心她啊?!
不对!她的房子灯是暗的,表示她并未回来,可她院子里,为何有个探头探脑的人?这时他突然想起捣蛋鬼说过她家怪怪的,像是被人闯空门,东西被人翻动过,可却没有财务上的损失。
放下洗到一半的米,无声走出家门,往隔壁走过去,看见个“疑似”男人的背影,正在对媺玫家大门动手脚。
蓝拓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看著那家伙努力撬开门,忙得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