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开始便存心瞒我,你还能希望我有多爱你?”她的笑容满是悲哀。
“你只需要清楚你是我的妻子就足够了!”在这一瞬间,他很怕容儿再也不理他。
记住她是他的妻?
她真的是他的妻吗?
宣华容默默垂下眼睫,胸口的跳动好似停止,沉默无言。
“我不爱你会娶你吗?”他强调。
“或许……是有什么有利于你的目的,对吧?”她问出心中最不敢点破的谎言。“你能同时爱我又利用我,这样算是爱吗?成云,我不傻的。”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再次一语中的,让裴成云的心跳起伏剧烈,犹如要冲破胸口似的。
应该要反驳,如同以往那样,发挥他流利的口才,将黑的说成白的,让容儿打从心底对他的话信服不已,可不知怎地,当下盘旋在脑海内的不是成串的字句,而是一片空白。
面对容儿,这是他头一次哑口无言。
困在迷雾之中的宣华容终于看见一点光明。
她深深爱着他,最后却落得成为一颗棋子的下场。
泪水,无尽,心碎,梦醒,她求的不多,得到的也不多,或许她注定要一生孤独。
将自己关在书房,宣华容提笔写信,每写下一字,泪水便滴落一滴,换了十几张纸方能稳住近乎崩溃的情绪。
成云:
你晓得吗?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我为保护传家之宝而受伤的事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抑或是一个局?
先前我告诉自己必定是巧合,你绝不会那么无情的利用我,如今再细想,只能怪我太相信你了。
当时正巧经过救了我的人以为我昏过去,所以听见他们问了一句话:“她受伤了,怎么跟大少爷交代?”
即使后来我想起这句话也将它深埋在心底,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担心我的伤势,我便对自己说,那些人应该是你安排在我身边保护的人,直到现在,我才醒悟,你不是想保护我,而是想利用我。
我终于明白了。
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要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离开你的人陪在身边,我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你身边又是颗很好用的棋子而已,至于爱不爱、喜不喜欢一点也不重要,对吧?
你应该也晓得二叔喜欢我,又不希望让他快乐,因此才会娶我,对吗?
你明知我有多喜爱你,纵使你这样毫不留情的利用我,我也忍下了,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必能看见你的真心,哪知现在我才明白这样根本不算是喜欢,只是一种自我欺骗。
我没忘记曾答应过不会离开你,所以树下的一只鞋子留给你,另一只鞋子麻烦你替我带回故乡,我想总要有个人守住约定是吧?
成云,我真的不傻,娘遗弃我,我都明白,只是不能说出口,因为我的心底仍有个梦,一旦说破便会梦醒,娘曾经是我的梦,碎了之后变成你,接下来又变成什么呢?
会是什么呢?我怎么也想不到答案。
打认识你起,便不曾看见你真正快乐过,以后我恐怕也没办法让你快乐,希望你有天真的能敞开心胸露出真心的微笑,如此一来,我也不会再为你担心了。
妻华容
之后,她又写了封信给裴成轩,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他,只除了裴成云亲口坦承害死爹和二娘的那件事。
他不爱她,无奈她的心终究偏袒他,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她没有背叛他,他却重重伤了她,这道伤口若想愈合,除非是遗忘,再不然便是──
死。
“爹想杀你?!这怎可能?”裴成轩压根不相信。
“为了裴府,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裴成云冷笑。
“你是爹的亲生儿子,就算为了钱,爹又怎能下得了毒手?”他一直知道爹对自己比较疼爱,对大哥较为严厉,但他以为那是因为大哥是长子的缘故。
“为何不能?虎终究会食子,因为我娘让他失去最爱的女人,他恨娘,连带也恨我,他逼疯娘,又眼睁睁看着她气绝身亡,而你娘李秀凤也是帮凶。我不过是告诉他你娘偷人,他便气愤难平动手杀了你娘,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怨不了我。”
“大哥……”
“一出生便得到无尽宠爱的你能明白什么都没有的我是怎么样的感受吗?我的爹甚至还想杀了我……”裴成云眼里的愤恨在瞥见易琴瑟的神情后转为狼狈。
最不堪、最不想让琴瑟知道的事情,竟是自他口中说出,这是最大的痛苦,一拧眉,他转身离开书房。
裴成轩震惊得无法言语,过了一会儿,易琴瑟拿出那封信还给他。
“二叔,你觉得我还该看这封信吗?所有人心底都有伤,明明心还很痛,为何还要去撕碎对方好不容易愈合的痛楚?没有人能知到底是谁错的比较多,那么,为何不能试着遗忘?毕竟揭开过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易琴瑟回到房里,看见裴成云坐在床上,表情颓然得教她万分不舍。
她走上前,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双手,“成云,你别这样,既然都已经过去,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杀了爹还做了什么?”不等她回答,裴成云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为了赶成轩离开裴府,甚至还……”
第10章(2)
不想听他说,她立刻捂住他的嘴,他专注凝视她好久。
“怎么了?”
“爹以前也对娘做过。”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说对你的过去不会追问就不会问,你不要随便告诉我害我失信好不好?”
娘很爱爹,却让爹逼得发疯,在他十岁的时候自尽,在母子相依的那段日子里,他未曾见她笑过,因为爹收买长工,设计娘偷人,让娘百口莫辩,结果他和爹一样,最后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差点让琴瑟死去。
“你真的不问?”既然都说了,干脆一次说尽,无论琴瑟会有多恨他,他都会全部承受,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我是易琴瑟,不是宣华容,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你只要记得这点就够了,至于以前的事情,我全忘了,就没必要提醒我,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快乐,除非你故意要让我伤心。”
厚实的掌心包住她小小的柔荑,他低声倾诉:“爹恨我,恨到为了钱便要杀我……琴瑟,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爱我的人是你,我也才明白我当初有多愚蠢,原谅我好吗?”
“你只要回答我,你爱我吗?”
“我只爱你一个。”假如上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会倾尽所有的补偿她,再不让她伤心。
易琴瑟没有说会不会原谅,秋眸浅浅荡漾一片柔情。
无声的泪水,顿时滑落裴成云的脸庞。
错与不错,谁能论定?
对与不对,谁能肯定?
若真心回头也不被允许,那么,天底下全是罪人了。
半个月后,裴成轩再度来到易府。
裴成云看着他,“我一直在等你回来,那座裴府困了我二十八年,现在,这印章交给你,我相信你比我更懂得如何善用。”
“你不是烧了裴府?”
他冷笑一声。“是啊,烧得很彻底,结果我又盖了一座一模一样的裴府,裴府确确实实困住我了,所以我绝不会再回去。”
裴成轩接过印章,望着他大哥,然后默无一言的离开,他不晓得自己能说什么,唯一清楚的是裴府的责任他必须一肩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