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初遇
他说,他是她的夫婿。
夫婿……夫婿……夫婿……
原来她有夫婿啊?
是了,她应该是有夫婿的,要不然凭她一个人是不可能生出乖巧听话的煦儿。
提到煦儿,她心头便盈满甜甜的幸福,懂事的煦儿总能明白她的情绪,当她不希望有人吵她时,他会静静陪在一旁念书,即便一本书里识不得几个字,可他每回都是念到最后去跟周公下棋;若见她露出忧伤,他会轻声安慰,并承诺绝不会再做令她担心的事情,虽然隔天他便忘得一干二净,能得子如此,她已经感到相当欣慰。
哎呀,差点忘了自称是她夫婿的男人还站在面前等她的回答。
可是……要她如何回答?
他说他是她的夫婿,是他自称,不是经由旁人的证实,要她一下子就相信,很难。
因为她没有五年前的记忆,怎知这人是不是来骗吃骗喝的恶徒?不过……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深情,仿佛真如他所言,他找了她整整五年。
五年……颇漫长的日子,要花五年的时间找一个人,这份毅力着实令她钦佩,若换作是她,大概没一个月就会放弃,这不表示她用情不深,只是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不一定能得到结果的事情上,她喜欢付出多少便得到多少的报酬,这才是真正的为商之道,不过太奸诈狡猾的事,她也做不来……唉,她怎么又想到离题了。
煦儿也快五岁了,莫非这人真的是她的夫婿?!
见他不语,仅是定定凝望着她,望得她的心有些纠结,总觉得那双眸子似曾相识,但诡异的是,在凌乱又片段的记忆里,她不曾对这般温柔到似乎能软了人心的眼睛有任何印象,只记得有一双满是算计的锐利眸子揪住她的心。
她心头猛地一抽,掌心贴上犯疼的胸口,然后只见他上前几步,和煦儿有几分相似的脸庞露出浅笑,伸手抹去她的泪水。
原来是她哭了。
为何……为何他的脸让她有种又爱又恨的感受?
他──究竟是谁?
阳光斜映入屋,点点金光铺满屋内的地板。
鸟鸣啁啾,易琴瑟缓缓自床上坐起身,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的风和日丽,时序已入秋,天气逐渐转凉。
披件外衣,她下床走到窗前,环顾屋外一圈,顺道深深吸口气,感受一下清新的空气以及优闲的宁──
“哎呀!”尖锐又充满惊吓的嗓音顿时打破宁静。
“煦少爷!您快下来吧!爬那么高,万一跌下来怎么办?拜托您行行好,快下来吧!”下头的仆人纷纷摊开双手准备接人。
“煦少爷,快、快下来啦!”颤抖的哭音充分显示出说话的人是如何担心受怕。
“小霜姐,别哭了,我又还没跌下去,放心啦!爬树我最在行,而且我也没受过伤啊。”高高在上的稚嫩嗓音炫耀似地说道。
那是因为下头有人当您的垫背啊,小少爷。
“煦少爷,求求您,快点下来吧!万一让老爷、夫人瞧见了,我们会被骂惨的。”天真活泼的小少爷总是有害人而不自知的本事。“快去多叫一点人过来!”最好将这棵树团团包围,小少爷随时要跳下来才能接住。
“没事的,天塌下来有我担着。”易如煦拍拍胸口,保证道。
唉,小少爷,您那么矮,怎么担啊?
“煦少爷,别、别放开树,也别拍胸口了!”再拍下去,她怕她会先昏倒。
“如煦,你在做什么?爬那么高很危险,快点下来!”听闻下人禀报,易涛富连忙来救心爱的外孙。
“外公,您早!”易如煦的嗓音显得特别欣喜。
“不早啦,还不快下来,是想把他们都给吓出病来吗?”易涛富抬头往上望,果真挺高的,这小子居然愈爬愈高,待会儿他下来非得打一顿不可。
“我都说了绝对不会摔下去,看!我这样放开也没事啊!”
他话刚说完,底下立刻爆出一堆惊恐万分的抽气声。
“如煦,快、快点下来,外婆会担心啊!”易夫人也匆匆赶来救她的心肝宝贝,要是她的小如煦受了伤,她铁定会哭上三天三夜。
“唉,好吧好吧,我下去就是了。”易如煦终于妥协了。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这个小祖宗平安无事爬下来,只见易如煦的手没抓好树枝,底下的人同声发出惨烈的尖叫,而特别突兀的欢乐笑声却夹杂其中。
易如煦抱着肚子笑得好不高兴。
“如──煦!”易涛富震怒了。
“外公,我不是好好的下来了吗?”只不过中途故意放开手而已,这些人真是不惊吓。
易琴瑟叹了口气,默默垂下眼睫。
好吧,有点不太宁静。
“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哭声自房里传出,带着一些伤心、一些难过和一些些的委屈,原本是令人闻之心疼的,不过熟知内情的众人无一同情。
“呵呵。”
看见儿子趴在床上,双手枕着下巴,哀怨的模样,易琴瑟看得挺高兴的,不小心笑出声音,招来儿子的埋怨。
“外公打我,你很开心喔?”
“谁教你不听话,爬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难道你真的希望所有人都为你伤心?”爹娘非常疼爱如煦,她这个娘亲只好做事后教导的工作。
易如煦吐吐舌头,心知是自己玩得太过火。“对不起啦,娘。”
“不是跟我道歉,是要跟全府的人道歉。”
“是……”
“刚刚你爬树做什么?”
易如煦闻言,立刻遗忘被打的痛楚,眉飞色舞地说:“娘,那棵树上有个鸟巢耶,成鸟飞出去了,我听见小鸟的叫声才想上去瞧瞧。”
“看见什么吗?”
“有啊,我看见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鸟,毛都还没长齐,它们一看到我,嘴巴张得好开,叫得好大声喔,大概是把我当作爹了吧……”唉,提起爹,他心底便有个遗憾。
知子莫若母,易琴瑟当然晓得儿子突然静默不语是为了何事,只是遇上这棘手的问题,她也没有解答,谁教她失忆了,五年前的事情全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煦儿的爹是谁也没有印象,当然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煦儿,娘真的想不起来。”
“我知道,我也没怪您啊。”是他命苦,这辈子除非爹自己来认他,要不然他应该不会有爹了。
“没有爹也无妨,反正你还有娘,有疼你的外公、外婆和璇玑阿姨,这样难道还不好吗?莫非你宁愿要一个爹也不要我们?”易琴瑟眼眸眨巴眨巴,学着儿子每回求饶的可怜兮兮模样。
易如煦被逗笑了。“我才没这么说,虽然少了爹让我很遗憾,不过我很喜欢外公、外婆、璇玑阿姨还有娘。”能为他们所爱,他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乖,快去学堂上课。”
“是,娘。”
易琴瑟牵着儿子步出门外,小霜和阿堂迎面走来,她一眼便看出小霜神色略显怪异。
“阿堂,麻烦你带如煦到学堂。”
“是,二小姐。走吧,煦少爷。”阿堂随即牵着易如煦的手离开。
“小霜,怎么了?”等儿子离开,她才转头询问小霜。
“禀二小姐,有名男子指名要找您。”
“若是要谈布料的问题,就说我已经作出决定,请对方等这纸合约期满再来。”
自从姐姐璇玑嫁至祥龙镇后,便由她接手打理“云锦绣坊”的一切事情,她一直以姐姐为榜样,五年下来将绣坊打理得有声有色,一点也不输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