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摘了片花叶,扯著叶子的边缘玩。“你来路不明,我连你做什么的,家住哪都不知道,谁要懂你的意思?!”
“这些简单,只要你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拂净没碰过这么直接的男人,没有暧昧,不拖泥带水,这哪是一个情窦少女能应付的?
百里陌也没想太多,他只是应随自己的心。
一时的意乱情迷,他相信这一生都不会再有!
“你本来想到哪去?”
“到处流浪,居无定所。”这是他从小就立定的志向,绝对不会更改!
不过一般女孩子一定会被他的话给吓到。
哪晓得拂净的反应全然不同,她拍手称好。
“太好了,我也很想到处去看看,你跟我两个人一起就有伴,这样我娘想反对也就没理由了。”
她谈不上娴静的个性一直很让姊妹还有娘亲很头痛,想外出,很纯粹就是好奇。
当然不管娘亲有多疼她,让一个女子到复杂的绿林去闯荡,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可要是有个男人能护卫她,也许转圜的余地就很大了。
拂净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飞快,喜上眉梢。
不过她漏了一项。
那就是百里陌的个性。
百里陌向来很稳,是老成的那种,一个过份正直的人,往往想法也跟别人不大一样……
譬如说,他对拂净开始有了想法后,他放著、忍著,出人意表的在拂府住了三年有余,直到拂净及笄取得刑夫人同意后才带她离家。
这一去,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又是几番更迭。
第4章(1)
荷花瓣的烛台罩著碧纱,烛光幽微,不知像谁的心事。
要醒来的瞬间身子是沉的,像下了水的棉,眼皮也重,勉力的睁开,刺进瞳孔里的是不知道打哪来的亮。
“小净……”
坐床头,如泥塑像的百里陌忽而有了生气。
瞧见拂净想坐起来,他赶紧把薰了香的锦罗靠垫放进她腰侧,又忙呼呼的将纱灯剔亮了些,这才又坐回床沿。
拂净怔怔的坐了下,这才看清楚这里不是她睡惯的那个房间。
纱帐飘匆,绫罗缎被,跟简洁的摆设很不搭,看得出来都是簇新的。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晕倒了。”
百里陌在,她没有丝毫惊讶。
一时,偌大的房间变得安静异常。
静得可以听见窗外花落的声音,可以听见纱窗外风穿过缝隙吹进来拂过家具的声音。
“你……你都……想起来了?”他问得很轻,性格的下巴绷得很紧,好像随时会崩裂。
拂净没点头也没摇头,眼神低低的垂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想法。
“小净?”
“我该回去了。”半晌,她掀开被褥,挪著脚下床,慢吞吞的穿上鞋。
“你不可以,你不可以把我丢在半路!我们都发过誓要陪对方一生一世,要一直作伴到白发苍苍的时候。”百里陌不敢拉她也不敢碰她,拔高的身体只能挡著门不让她出去。
她也不勉强,很缓的咽下口水,美丽的唇角勾起冰冷笑痕。
“是你先抛下我的!”
百里陌不发一语。的确他犯了错,还是大错。
戈壁滩那一役,他因为杀红了眼,竟然忘记他身边还带著他的小净,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不见了。
“你可以怪我恨我骂我就是不要不理我!”他生性耿直,知道自己犯的错无可弥补也不辩解,只希望可以挽回拂净的心。
“我不怪你。”
“小净!”
“我从来不说假话,或许在被人掳走的时候曾经有过负面的情绪,可是都过去了,我真的没怪过你,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在感情里你们男人始终比女人清醒,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知道可以牺牲什么。”
这话对百里陌打击太大,他被拂净字字冷酷的话惊出一身虚汗出来了。
他眼瞳阴郁深奥,表情苦痛。
因为愧疚,他愿意面对拂净任何的谴责跟愤怒,却不是这样漠然无声的把互相拉开。
“不是这样的……”
“其实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记不得了,以后你也忘了吧。”她把略显凌乱的长发拨到前胸,拉住,言尽了。
“你不能把我丢在半路……”
拂净拉发的手变重了,她又吞咽口中根本没有的唾液。
“我没办法……虽然我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可是现在的我还……没办法面对你的脸。”
谁能无过,又有谁是完美的?
她真的没怪过百里陌,只是还做不来毫无芥蒂的面对他,这张,她迷恋深爱的脸。
这,让她痴,让她狂,让她爱了很久的男人。
她没有怪谁,是她自己太弱,变成了别人的负担。
“净净!”
她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无情的拒绝他,可是她那种把他当陌生人的眼神让百里陌疯狂。
拂净走了,一眼都没留恋。
百里陌觉得胸口堵得慌,一颗心被人捏在手里。
以前,他的小净总是希望他能在家里多留些时间,是他爱放荡,每每总是忽略她寂寞的微笑,后来为了安抚她,答应了带她到四季如春的岭南。
她是真心诚意等过他的……
他却把梦想摆在她的前头。
“老大,你还好吧?”本来替拂净把过脉后的木兰探进来一个头,怕遭池鱼之殃,先打探一下风向如何,要是天气晴朗他再进来也不迟。
“你以为我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吗?”
“可是我看那位姑娘走了欸。”看起来整个人都进来没问题了。
“只要她还在府里,我就找得到她。”
“那可不一定,我看她对你好冷淡……”把药箱往桌上一摆,自己斟茶,不过背后怎么冷飕飕的?
“她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入府时身受重伤,是找谁来替她看的诊?”
“你问题那么多要我先回哪一个?”他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这家子人什么都好就有个坏处,听不愿意回答的话老是拿眼光戳人,要不是他皮厚肉粗早就大家断绝往来了。
“一样一样来。”百里陌坚持。
“这里面有鬼。”
“我知道。”
“所以呢?”
好高来高去的话喔,这会儿恐怕没有人听得出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接著,屁股还没能沾到板凳的木兰,领子被一只粗壮的胳臂拎了起来,百里陌目光如炬。
“我说……我说……你别性子急嘛!别打我,这位姑娘我真的没有印象,隐约听你们家老三提过,她从入府至今身上的病症大小毛病,都是由她大哥拿方子抓药的,我被排斥得那么厉害也没半句怨言,呀,你手劲就不能轻一点,我可不是你练拳头的沙包~~”
连篇废话里只有一句重点,那就是拂净的“大哥”。
她哪来的哥哥?
“她的身子能调养得回来吗?”
木兰迟疑了,尔雅的脸出现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的停顿。
百里陌咬著牙等。
“她的情况有点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
“连你也没办法吗?”
这是整天可以不说什么,对凡事不关心,只对武学痴迷的百里陌吗?
原来不管男人女人,在爱情里总是要低头的。
“我又不是神仙,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何况她被喂了毒的时间太久,怕五脏六腑都有了问题。”
百里陌神色遽变。
“那可不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木兰,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这回,你一定要帮兄弟我的忙。”
咚的一声,他竟然单膝跪下了。
木兰顿时面无人色,他跳起来脚踝还去拐到,腰撞到屏风也不敢叫痛,退退退退了十几步远,双手拚命的挥,“你这浑球,人是可以随便跪的吗?你想害我折寿是不?我是大夫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