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口一紧,他是用什么心情在说这句话?
那天,他说好在有她陪他,这几个字此时却如刺般深深的插在她的心口上,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他的心事?为什么不要她跟他一起分担他心中的不快难过?一个人这样硬撑下来不寂寞、不痛苦吗?
此时此刻,她好想见他一面,五点就在他家门前等候,却一直等不到他的归来;狂打电话给花野也没接通,她不知道他人在哪,却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见到他的机会,所以她还是默默守在他的别墅外。
九点了,就在她放弃等待的时候,蜿蜒的山路出现了车灯。
轿车在她身前停了下来,车灯让她睁不开眼,无法看清眼前景物,但车内的人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小喜子!”花野慌张下车,来到单薄的身子前,先不管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急忙脱下西装外套往她身上套,劈头道:“你不晓得山上的夜晚会冷吗?怎么连薄外套也不披就跑来!”
她苦笑着,“你以为我喜欢站在这里当笨蛋吗?”不就是心急想见他。
话才落下,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手臂便环抱住她。“你就是笨蛋!”
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头顶,宽厚的怀抱贴上她略显单薄的身子,他知道她为何而来,爷爷去世的新闻她应该知道了。
先将车子驶入车库,赶紧带着她进到屋里,再送上一杯热茶暖暖身。“来之前你该打电话告诉我,这样就不会让你在门前傻傻等了。”他往她身边一坐。
“我打了,还打到烂了!”她指控着。
他一愣,掏出手机一看,“抱歉,原来我的手机没电了。”
于昭喜望向他眼中的疲惫,口气不自觉的放软道:“你还好吧?”
“我?当然好,能见到你亲自跑来看我,我都开心死了,哪还不好?”他笑咪咪道。
这个笑容,看在她的眼中却显得相当刺眼。
放下暖手的茶杯,她不知所措的瞅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不要逞强好不好?要是难过你就说出来,有我陪着你。”
小脸满是心疼,令花野胸口一暖,把可爱的员工一把捞进自己怀里,软呼呼的娇躯抱起来就是舒服,可以驱散压在胸口的窒闷。
“相信我,我真的很好。”他轻轻一抿唇,“就是有那么点不痛快,只是一点点喔!是那个人害得我失去父亲,现在两腿一伸就去了极乐世界享福,他以为我会舍不得他吗?
“不!我才不,我甚至一点都不难过,心情也轻松许多,真的,只是有些事让我难以忘怀,就像那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轻轻哼了起来。
一首旋律简单的老歌,却听得她想哭,小手紧紧圈住他,命令道:“花野,别再唱了!”她声音一梗,紧闭上双眼阻止泪水垂下。
他一顿,过了好半天才再度开口,“我不在乎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
他的口气是轻松的,可是环在她腰间的手劲却大得不像话。
“不在乎的话,你又为什么一直要催眠自己不停的说呢?”他的歌声、他的口气明明就是说他好在乎——他的心在哭!
他哑着声道:“那个老家伙真卑鄙,先是让我恨透他的无情,却又在临终前,对我说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几个字!”让他的恨变得如此不干脆,他真的好生气。
“你老嫌我唱歌唱得难听,我告诉你,我爷爷唱歌才更难听呢!从小他就喜欢把我这个可爱的小孙子骗到音响室,被迫和他一起听老歌,我会喜欢那些老歌还不是因为受到他的荼毒,你说说,我这个孙子很可怜对不对?”
“最可恶透顶的是,他轻易就相信了谣言,却不肯相信我父亲,因为他,我父亲落得这样的下场,最后他竟然用那几个字来打发我,还不让我回答,人就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我管他去那里做什么,赖在西方不回来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她静静的听,明白他心情的矛盾,他是气他爷爷的,可是在他心里对爷爷还是有一分敬爱,而就在这最后一刻,他爷爷悔恨了,想恳求他的原谅。
“我不会原谅那个我称为叔叔的男人,当年我不知道所有事情,一心只为气爷爷所以出走;但既然我现在回来了,就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薄唇微微往上挑,勾起一个带着危险的笑容。
这样无情的花野令她心惊,她一双纤纤玉手移到他的脸上,把他的脸部肌肉调整好,不许他露出那种笑容。“不要这样笑,好丑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这样怨恨就真的能让你心中的伤痛离开吗?”
他低头,见到她眼中的恳求,心中那块恨和痛竟逐渐地被平抚,好似有她在身边陪伴,报复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我会跟你分享你所有的不快和难过,但是就是不准你再这么笑了。”
嘴角的线条因为柔柔的嗓音而软化下来,他的声音恢复成她所熟悉的口吻,“好好好,别再揑了,我的俊脸都快变形了。”
确认他的心情平复许多,她才俏声问道:“你说因为爷爷生病所以回到海达,等你爷爷丧礼过后,是不是就会回来事务所?”她只希望花野能尽快回复到以前的花野。
“等我从我叔叔那边拿回我母亲的玉坠子,我就回去。”
“玉坠子?”
“是呀!这个玉坠子可是我妈妈要传给媳妇的宝贝咧!说什么也要抢回来,不然我以后要送什么给我老婆?”他朝她眨眨眼,意思很明显。
“什么送老婆,别闹了!”于昭喜脸微微一红。
“别小看这条玉坠子,这是我父亲送给我妈的传家之宝,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舍弃不要,唯独这个玉坠子非抢回来不可,它对我的意义相当重大。”他轻轻一叹,“起码,它是唯一能让我想起父母曾经拥有的幸福……”
于昭喜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为这个男人深深的心疼起来。
“我警告你,别再跟我讲任何故事,我不想听,你这家伙最会加油添醋,一个小事情可以被你说成人间惨剧,我才不想被你骗哭!”放完话,她把头埋入他的怀中,小手紧紧扪着他的腰,用着警告的方式不准他提起那些伤心事。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发出。“唉!好不容易有机会让我表白深情时刻,你居然这么不赏脸。”有她在身边陪着真好,他可以放松一切,什么都不用去想。
“谁教你这个人就是不正经,嘴巴里面吐出的话十句里九句都是假的,当然不值得信赖。”
听着女人熟悉的说教声,他的眼皮不自觉沉重起来,“你知道吗?就是这个傻呼呼的天真性子,让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让人当成抱枕的于昭喜却因为他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出手心疼地把睡着的他拥紧,不介意他就这样靠着自己熟睡。
十句里面剩下的那一句,恐怕就只有对她的感情了,绝不作假。
*
沙发毕竟没有床铺舒服,窄小的空间睡了一晚,要不腰酸背痛都难。
大清早的,某人就因为身体不舒服想挪动一下身躯,却发觉手肘有重物压着,眉头一皱,眼皮跟着一睁,大脑意识到是什么物体时,整个人一震,心头大惊。
心里念着的女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好半天,黑眸才逐渐回神,回忆起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