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撞球好不好?”许树茵乞求。
“你想学撞球?”他觉得不妥,虽然撞球本身没有不好,但再怎么说,一般人仍存在偏见,他不希望许树茵因他被归类。
“一局就好,好久没打了,好怀念。”
“啊?”左桀傻子,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来嘛……”许树茵拉着他走到球台,自己挑了一支球杆,还像似内行人检查球杆直不直。
“呵……”左桀见她兴致浓厚,将已收起的球杆又拿出来。
“我们玩‘14-1’,你开球,要让我喔,不能先得分。”许树茵将15颗球排好,耍赖说。
“好……”他没认真想她为什么连“14-1”这种玩法都知道,用力冲球,将球撞开,然后一球不进。“换你。”
“先说赌注是什么?”她问。
“赌注?”这小女子口气倒不小,居然想跟他比赛。“那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办到。”
“你说的喔……进一颗球一分,不指定号码,一局定输赢。”她狡黠地笑。
“好,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走向她,准备教她怎么拿球杆,没想到他还没开口,许树茵已经撞进一颗球了。
他再度愣住,应该是巧合,因为那颗球离洞口很近,只要白球能碰到肯定能进。
但是……接下来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吧?!
左桀拿着球杆,从头到尾一直站着,眼睛愈瞪愈大,嘴巴不自觉地也张开了。
十五颗球,许树茵竟然……竟然给他连进十颗!
她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乐透了,跩跩地走到他面前,将食指抵在他胸口,宣布:“很抱歉,你输了,不过要有运动精神,还是得打完。”
“许树茵……”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从哪里蹦出来的?”
“噗……”她笑,其实这场比赛不公平,因为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帮她开了一局很漂亮的球,几乎没太大的难度。
“你球打得很棒,怎么会的?”他还没见过女孩子打得像她这样好,当然,除了职业选手。
“我小舅舅以前是撞球国手,家里就有球台,我们家所有小孩都会撞球。”
“你小舅舅叫什么名字?”
“林顺发。”
“是那个左脚有点问题……”左桀吃惊,比意外还要意外。
林顺发是他撞球的启蒙师父啊!世界居然这么小,是怎样的因缘际会让她来到他面前?
国中时,左桀经常跷课泡撞球间,抽烟、喝酒样样来,球打得不怎么样,架倒是打得很凶,成天惹是生非,是林顺发教他打球,开启他封闭的心。
那个时候,他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除了林顺发,在师傅面前他甚至不敢抽烟,只因为林顺发说:“喜欢撞球不是坏事,要做好榜样,不要害了其他想要好好撞球的孩子。”
“他的脚是小时候被我外公打断的,为了不让他再撞球,所以有点跛。”许树茵说:“不过,他很坚持,听我妈说他身上带着五百元一个人就跑到台北拜师,一直到摘下亚洲花式撞球锦标赛金牌才回家。”
左桀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树茵。“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嘉义啊,开了一间球馆,他还说我最有天分喔,不过,我爸说如果我敢去撞球场,也要打断我的腿。噗……”
“下次你休假,带我去见他。”
“好啊,我知道你们喜欢撞球的,一听到高手就手痒。”
左桀将许树茵揽进怀里,心里好激动,找了林顺发好多年,台北各个球馆都跑遍了,一直想再见他。
“怎么了?”她被抱得好紧。
“没事。”他放开她。“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要啊……”许树茵愣愣地说,然后看看手表。“糟了——迟到了!”
第6章(2)
下学期开学,开始服装设计系大四生最重要的课题——毕业展。
设计图画了又修,修了再改,翻阅大量书籍,确定最后素材,从各个展场吸收经验,挑选模特儿,所有人陷入兵荒马乱的战场中,许树茵也不得不辞掉花茶店的工作。
不过,只要一抽出空,她还是会绕到店里,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她和左桀的恋情持续加温,不过,温怡芬仿佛因为她的离职而冷淡许多。
“温姊,我来了!”许树茵骑着她的小绵羊,停在店门前,用力挥手。
“喔……”温怡芬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煮花茶。
“静宜呢?今天休假?”许树茵问,静宜是接续她工作的工读生。
“请假,说是感冒。”温恰芬看来十分疲惫,这工读生三天两头就请假,她的作息被打乱,几次临时还要拜托保母再多带几小时,最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她焦头烂额。
“我帮你吧。”许树茵将车停好,走进店内。
“你不是要找阿桀?”
“没关系,晚点再找他。”说到左桀,许树茵还是忍不住红了脸,有些害羞。
“不用了,我以前也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你上去吧!”
“让我帮你吧。”许树茵迳自拿起围裙准备套上。
“我说不用——”温怡芬抢下她的围裙,突然察觉自己的语气太尖锐,又隐了下来。“只有两杯饮料,我自己来就好。”
许树茵虽被吓到了,还是关心地问:“温姊,你看起来好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她不想谈,她不认为沉浸在幸福里的许树茵能懂。
事实上,她的前夫发现了小尧的存在,现在想跟她争取监护权,律师说若无法私下协调,就得上法庭解决。
“嗯……”许树茵看出她并非真的没事,但是,不知如何是好。“那我去找阿桀了。”
她走出店门,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打开大门。
还没天黑,屋里却一片昏暗。
许树茵帮左桀做了遮阳力十足的双层窗帘,取代他那条克难式的黑布。
走向里面那间房间,窝在床尾的土匪知道是她,冲过来扑到她身上,拚命摇尾巴,舔她。
“土匪……”她低声轻说:“你知道我来啦!”
土匪长大了,站起来有半人高,左眼下方的黑毛比幼犬时更明显。
“嘘……要安静喔……”她叮咛土匪,揉揉它的头。
转过身蹲坐在床前,低头俯视睡着的左桀,所有的爱意便一点一滴地涌现,直至泛滥。
她很轻很轻地抚过他微乱的发,抚过他单薄俊逸的脸,为他掖掖被子。
只是这样看着他,她便觉好满足。为了毕业展,他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见面了,偶尔通通电话却纾解不了思念。
或许是因为太爱他,或许是因为总感觉不到他深切的情感,许树茵变得很害怕改变,仿佛一旦脱离了学生生活,她和他之间也会产生变化。
恐惧是莫名的、没来由的,每到夜深人静,每当想念他却无法见到他的时候便会浮上心头。
她很小心地隐藏那些不安,要自己乐观,只要她够坚定,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左桀翻了个身,面向她,将被子踢到脚边。
她笑他像孩子,又小心地将被子拾起,覆到他身上,三月底,天气还凉着呢!
虽然,她想保持安静,也要土匪安静,不争气的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她赶紧按住肚子,不过,左桀已经醒了。
他睁开眼,仔细一看,发现她。
“来了怎么不叫我?”他大手一抓将她拉到床上,翻个身,大腿夹上她的。
他打了个哈欠,昨晚跟戴光荣彻夜研究几台中了新病毒的电脑,上午又陆陆续续几个学生抱着有相同问题的主机过来求救,这种像流行感冒一样利用信件传播的病毒,一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直到中午两人才全部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