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
「我身上来了癸水,不能侍候王爷了,王爷今晚就让仪儿侍候吧。」
仪格格倒抽一口气,头低得几乎快贴到胸前,心慌得想立刻逃出去。
「仪儿,妳先回去准备着,我教过妳如何侍候王爷,妳可不能忘记呀。」
听见福晋温声的提醒,仪格格的心直往下坠,明知道这是自己躲也躲不过的命运,却仍感到极端沮丧和无措。
悄声退到门边,听见宝亲王宠溺地在对福晋低语——
「芬芬,我知道妳在打什么主意,妳疼妳的丫头不要紧,要如何打赏都成,但不能连自己丈夫也打赏出去吧?我今晚偏要在妳这儿留宿,妳可赶不走我。」
仪格格悄悄退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说得好像自己是个痴情种子似的,那为什么都立两个侧福晋了,却还要拈花惹草,又收了五个妾?你这风流性子,怕是一辈子改不了的。」
「对她们那都是逢场作戏,我的心真爱的是妳……」
仪格格怔怔然地转身离去。
转过拱门,行过回廊,她回到自己的小屋,默默给自己燃起一盏灯。
盯着红融融的烛火,一种冷清和孤寂悄悄掩来。
对她们那都是逢场作戏,我的心真爱的是妳……
宝亲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为什么她就只能当男人逢场作戏的对象?
想起今早无意间窥见宝亲王和愉儿在后花园公然调情的一幕,她就不禁幽幽低叹。
就算这男人是人中之龙,是年轻俊逸、风流倜傥的宝亲王,她也不想成为他逢场作戏的对象,不想自己也像那五个小妾那样成天争风吃醋,深怕得不到他更多的宠幸。
尽管身分卑微,她也有想要拥有一份深情的渴望,渴望今生也会有一个男人温柔地对她说——
我的心真爱的是妳。
第2章(1)
十多个人跨着骏马,奔下山峦,穿过草原,一路马不停蹄,直往西南方向奔去。
这一行人当中多半穿着五蟒四爪的官服,戴着饰有水晶的朝冠,唯有一人穿着白衫,模样看起来最年轻,也最高大。
来到了山海关外,其中一人指着前方,对穿白衫的年轻人喊道:「迷乐,进了关就离京城不远了!」
穿白衫的年轻人正是孙迷乐。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雄伟的关城,心中被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充满。
他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住太久了,此刻旋身落入了这个凡尘世界,在这个男女老幼、人来人往的关口,他却有着不知去向的旁徨。
「走哇!」一行人策马入关。
迷乐跟着进了关,关内关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关内人烟辐辏、店肆商铺俱全,街旁夹道挤满了各式的小吃担子。
「迷乐,跟紧了!」
喊他的正是那日在山上将他认出来的太医顾方予。
那日,他没有带回「龙珠」,却把朝廷的人带回了师父面前……
长年受召入府看诊的顾方予对他说,他的父亲孙承运在他失踪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病逝了,母亲九公主也因过度思念他而种下病根,但是始终强撑着病弱的身子,一心一意地等着他回去。
聆听着父母亲的遭遇,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被人深深思念和苦苦等待的心情,觉得无比愧疚与伤感,与母亲那一份血浓的亲情也渐渐在他体内像波涛一样澎湃泛漫起来。
「迷乐,你该回去探望你的额娘才是,她苦苦等了你二十年,可怜你的额娘等白了头呀!」顾方予语重心长地相劝。
他点头同意了,愿意随他们下山回京。
当师父看到他们出现时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对他要下山回京城的要求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闭眸端坐,什么话都不说,他担心师父不肯同意,又怕师父责怪他未把「龙珠」取回来。
就在他心中忐忑不安时,师父却缓缓睁开眼,淡淡地说:「时候到了,你是应该要回去见见你额娘了。」
得到了应允,他跪下拜别师父。
「迷乐,师父教你的幻术,阴阳五行、星相卜筮,到了京城下可轻易卖弄。你身上的龙纹能藏便藏,除了你的额娘,切不可让第二人看见,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私下,伊祁玄解严肃地叮嘱。
「杀身之祸?」迷乐被伊祁玄解的神色慑住。
「在龙纹现身时回去,对你的处境来说十分危险,但是为师曾允诺过你的额娘,二十年后会让你回去见她,我不能失信于她。」
迷乐凝视着师父的面容出神。
「我让你回去,但是三年后,你要回来。」伊祁玄解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迷乐隐隐感到不安。
「时辰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答应为师,三年后你一定会回来。」
迷乐有些恍然地点点头,努力不流泄情感。
*
几日的相处,迷乐与这一行人慢慢地熟稔了,年长的,他会恭恭敬敬地喊声大叔,而年纪比他稍大几岁的便喊大哥,这些从七品的朝廷文官和护卫们,对年轻不谙世事的迷乐也照顾有加。一路上的闲聊,让迷乐对于这个朝代、当今的雍正帝、他的母亲九公王、还有即将要去的京城也知道得更多。
炎炎红日西坠,这一行人在客栈歇下,每个人都饥肠辘辘了,点了一桌菜色丰盛的酒席太快朵颐。
「这是咱们一个多月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了。」名叫常桂的黑汉子不客气地大口吃肉、大口灌酒。
迷乐看着满桌精心烹调的菜肴,除了两道菜蔬,其他的一概没有动箸。
「能吃得到酒肉是咱们的福气了,想得喜跟那丹珠他们,可是连一口都吃不到了。」另一名文官福全长长地叹了口气。
「咱们这回奉命进山踏查,却无功而返,得喜他们十几人遇难时,我这随行太医也无用武之地,不知回京后该如何向皇上复命。」学识渊博、医理精深的顾太医也深深地一叹。
「顾先生也别自责了,得喜他们遭熊虎一袭毙命,你医术再高深也难以救他们命,除非是神仙相救。」福全劝慰着。
说到了「神仙」两字,众人不经意地瞥了迷乐一眼。
在仙境似的山林里时,他们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迷乐的模样有多么脱尘绝俗,直到进关之后,走入这个俗世红尘,迷乐挺拔的身姿和绝俊的容貌,总会有意无意地吸引来路人的注目,当置身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间时,迷乐那张完美的脸孔、浑身散发的清灵气质,就更似一不小心坠入凡间的天上仙人一般了。
「说到神仙,迷乐,你知道你的师父究竟多少岁数了吗?」常桂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迷乐摇摇头。
此时客栈内所有经过迷乐身边的人,都会禁不住投来好奇惊艳的目光,而那些注视总是令迷乐慌张无措。
「二十年前带你上山时是少年郎,照常理说,这会儿你师父也该四、五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是少年模样呢?除了那一头白发,那张脸看上去倒没比你大几岁。」常桂又提出质疑。
这是迷乐从来没有想过,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因为在他的生活中,除了师父,也从没有遇见过女人、老人和小孩,他本以为人的模样除了发色会改变之外,外表会永远像他和师父如今一样,没想到下了山之后,却看到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形色色的各种样人。
「师父的模样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头低低地吃着碗里的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