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是黎宙堇!
他只看了一眼,立刻确定。
戴着斗笠、穿着长袖外套,两只手臂还套着花花绿绿的袖套,土色长裤、黄色胶鞋……他们找错人,走错地方了。肯定!
如果眼前这个蹲着的家伙是她,他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姊,这个人说要找你。”
他伸出手,“抱歉,我好像搞错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蹲着的人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
一看见他,她倏地皱眉,“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把他们都带来了?”
胡挺刚眯起凌眼。
斗笠下的那张脸似乎真的跟黎宙堇长得有点像,但是……再低头瞟了瞟她这一身打扮。手中还拿着铁铲与剪刀,满身的泥土味……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
“大婶,你哪位?!”
“爷,我们要去哪里?”
刚结束产检的褚妙舞坐在后座,困惑地看着身旁的胡观涛。
不久前,陪同她一起去做产前检查的爷,在步出医院时,问了她一句“我想去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爷在想什么?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好悲伤、好落寞?
她有些担忧地瞅着他的侧脸,越瞧越是紧张。
要知道,眼前这个老男人可不是公园里那种抖手抖脚、打打太极举消磨时间的普通老人,他只手掌控着一间世界知名的大型跨国集团,仰仗他鼻息过活的小老百姓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比地上的蚂蚁还杂。
而这样强势剽悍的老家伙、最擅长用皱紧的眉头夹死蚊子的大总裁,现在竟然流露出寂寞萧瑟的模样?!
大事不妙啊……
她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掏出手机想拨电话给老公讨救兵。
就在这时,行动电话早一步响了起来,来电者正是她那心有灵犀、宠妻宠到没天理的佣人丈夫。
“老公,我发觉爷怪怪的耶!”
手机里传来不甚清晰的对话……
“我们现在啊,我也不知道呀,车子还没开到目的地,所以我也不晓得要叫你到哪里会合──”
她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怔忡出神的胡观涛突然开口。
“不要叫他来。如果你不想跟我去,我让司机在前面放你下车。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褚妙舞瞅着爷爷的侧脸,停顿了几秒钟后,“老公,其实我刚刚是跟你闹着玩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关心我们而已,恭喜你过关,否则今晚有得你好受。不跟你说了,你暂时别打来,我要缠着爷陪我去买零食了。拜!”
根本不让对方有开口的时间,她直接按断通话键。
胡观涛表情冷淡,“啧,天底下只有我那个笨孙子才会把你的话当金科玉律!你有没有一点常识,竟然在我面前跟你老公说谎,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褚妙舞耸耸肩,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事实上,我只有在对他说实话的时候,才会脸红气不顺。”
“那浑小子真是瞎了狗眼。”
她漾出一串清亮娇笑,亲热地搂住他的臂膀,“那么爷就是瞎了老狗眼喽!”她知道爷也是喜欢她的,她才不会被他冷漠严厉的外表给蒙了呢!
只见他瞠着厉眼,气势骇然。“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
这么厉声厉色的咆哮,连前头的司机都忍不住缩着肩膀瑟缩了一下,没想到褚妙舞却压根不理他。
“爷,我陪你‘出公差’,等一下换你陪我去补给零食哦!”
大腹便便的孕妇直接掏出包包里的饼干吃了起来,还不忘递了一块到老人家的面前。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咩!
胡观涛皱了皱眉,撇开脸,“拿开!我不吃那些垃圾东西。”
几秒钟后,他忍不住斜眼睨了睨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孙媳妇。这个不知轻重、不知好歹的丫头!
可是……比起自己那两个不成材的孙子,他反而好像更喜欢这个孙媳妇。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问她要不要陪他一起去?
去疗养院探视他的初恋对象。
要不是听挺刚那小子说起,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那个混帐东西,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打听出来……这种办事能力,让人不谯他就觉得对不起天地苍生!
始终小心注意胡观涛的褚妙舞在看见他脸上的忧忡之后,忍不住担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爷,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抓你去卖啊!现在才开始担心这个问题?”
“哦。”又会凶人啦?那应该是没事了。她伸手打开车厢里的豪华小冰箱,拿出两瓶果汁。“像我这种买一送二的货色你都能够把我卖掉,那我就真的要称赞你的行销能力了。”
胡观涛很想笑,但是表现在脸上的情绪反应,却是他一贯的皱眉。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头脑简单的丫头,怎么嫁给我孙子之后就变蠢了?”由此可见,嫁老公还是不能不挑一下的。
褚妙舞笑靥如花,“我以前把太多责任揽在身上了,现在身边有了野望帮我顶着天,我日子过得越轻松,脑袋就越笨喽!”
“难怪我觉得我孙子越看越苍老。”同理可证,娶老婆多少也是要挑一下的。
“爷!你的嘴巴就不能饶我一次吗?”她嗔了一眼,整个人亲昵的斜靠在他肩膀上,悠哉吃零食。
他们没有再开口,但是他原本棱角分明的唇形始终微微地上扬。
十几分钟后,他们坐在疗养院中一间独立的小病房里。
“她叫安洁,是我的朋友。”
褚妙舞点点头,“安洁奶奶好像是外国人?”
坐在病床前的胡观涛淡淡抿唇笑了笑,“她是俄罗斯姑娘。别看她长得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其实她的脾气很冲,是个很强悍的女人。”
此时此刻的爷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坐在老朋友的身边吧,他的侧影看起来竟有些苍老……
“安洁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她现在也一样很漂亮啊!总是美丽得让人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她。”
坐在他身旁的褚妙舞敏锐地睇了他一眼。
罗曼史?“凭爷的条件,年轻的时候肯定迷死不少女人,我想连安洁奶奶也是你的粉丝吧?”
他笑了,说不清那抹笑容里是回忆的淡然,还是心底的惆怅。“但是她最后嫁的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三角恋?“爷最好的朋友,是不是比你更会赚钱、更懂得做生意?”
胡观涛摇头,“东柏是个小公务员,到死都没当上课长。安洁曾经对我说,就是因为我太会赚钱做生意,所以她才不选择我,她不想嫁给生意人。”
“那是因为你们都爱花天酒地,上酒家找女人吧?”把逢场作戏当喝水的低级动物。
“那叫应酬!”
褚妙舞耸耸肩,“看个人见解啦。”
如果胡野望三不五时的就搂着女人来个“应酬”,她肯定把他抓起来吊在天花板,让他在上头挂个几天,等那个死男人体力耗尽、半死不活的时候,再狠狠地将他揪过来“鞭数十,抓到别院埋起来”!
“虽然大家都是好朋友,但是毕竟关系有点微妙,我不想太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所以就渐渐的减少了联络。到后来我将事业重心移到国外,几乎是没有再联系过了。东柏去世的消息,还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打听到的……没想到再见到安洁,她竟然躺在病床上。”
丫头,你快醒过来呀!
“安洁奶奶怎么了?”
“听说是从楼梯跌下来陷入昏迷,过了半年还不醒。”胡挺刚那个浑小子不仅打听消息的能力差,就连得到的资讯也这么不清不楚的,这两个孙子都一样,没一个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