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慕,我交到新朋友,你知不知道是谁?”
他对母爱一向不捧场,回办公桌,入座、打开电脑,他还有很多事待做。
房母趴到他的大桌子上,不管儿子听不听,她都要把这次跟团旅游的经验拿出来分享。
“儿子,我跟你说,非洲大草原的狮子好勇猛哦,鬃毛又粗又亮,我们一面吃饭,栅栏外面还有几只大狮子在徘徊耶,最教人难忘的是,躺在帐篷里,可以隐隐约约听见远方动物的吼叫声。”
无聊对吧?没事花大钱去非洲草原睡帐篷,不过那是爸妈的退休生活,他没意见。
儿子没搭话,完全影响不了母亲的演说兴致。
“这趟非洲之旅让我体认了生命本质,儿子,你知道生命本质是什么吗?”
赚钱!他心里想,但不打算回答。
深怕一回话,母亲立即多了借口往下说,他忙得很,没时间听长颈鹿与非洲狮演出的心灵鸡汤。
“你不知道对不对?当然啰,这不是你的错,没体验过那种生活的人,根本无法体认生命本质。
若不是你那么忙,我真想帮你报名非洲之旅,让你和默默独自在非洲大草原上生活一段日子,你们绝对会爱上对方,在彼此身上证明生命本质。”
末末?莫莫?默默?她在讲什么?
算了,不重要,他只要持续闭嘴,等母亲自觉无聊,乖乖离开,这招百试不爽。
“你对默默是谁感到好奇,对吗?”支起下巴,她眼里装满期望。
不,他不好奇,他对这季研发部开发出的新产品比较好奇。
“默默的全名叫做萧默婳,她的父亲是楷达电子的董事长,她的母亲是新台银行的总裁,我看过她的照片,她长相之漂亮,真是此美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慕晚没听进母亲的话,因她母亲得过“审美偏差症”,每个和他相过亲的女人都长得“此美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所以呢,别太认真。
“这回,我们的非洲行和默默母亲同团,一路上,我和她妈妈聊得很契合,我们在想啊……”
相亲?有什么难的,吃顿饭、拒绝女人,是他的拿手本领,光他吓人的严肃表情,就会让女人知难而退,相形之下,父母亲的唠叨啰嗦,还更难应付些。
“妈,你知道我的条件。”慕晚说。
他开出的条件苛刻,目的在于阻挡百分之九十五、过不了关的众数,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五,好办得很。
“条件?是啦,你提过,可是我忘记了……”她抱歉地看看儿子。
“身高一百七十五。”台湾要找出一百七十五公分高的女人不容易,除非到外国去挑,但他相信,父母亲对于“和番”这种事,存有极大成见。
“一百七十五公分哦?”
糟糕,默默好像连一百六十公分都有困难,没关系,矮子乐穿上去,头发梳十公分高髻,凑一凑,总能凑出一百七十五公分高。
“有有有,她有一百七十五。”母亲睁眼说瞎话,反正儿子又没指明要“净高”,她给“毛高”不算过分吧。
“她念长春藤名校?”有头脑、有身高、有家世背景的女性,他不信母亲办得到。
“长春藤……啊,有有有。”
她和朋友合开了家“长春藤の下午”咖啡店,她们肯定是长春藤的高材生,不然怎会取这种名字。
唉,这算是大大的误会了。
默默、小慧、点点和小也是懒得念书的富家女,勉强混了个烂大学毕业,本来想待在家里混吃等死,若非点点家里逼她在工作和嫁人中间择其一,她们怎会辛辛苦苦去开店,至于店名,更冤枉了,“长春藤の下午”是小也看偶像剧抄来的。
“她做哪行?”
“她从事餐饮业,经营得很成功哦,据说是餐饮业的龙头老大。”这些话,“彭风”成分居多。
“什么时候见面?”
“晚上七点好不好,哦哦,当然还是以你的时间为主,你忙嘛!如果不行的话……”
典型的先斩后奏,和默默家的笨蛋继母同款,人家说,三个女人可以演出红楼梦,她们三个,想演三国志都不成问题。
慕晚不想计较,他的时间宝贵。“就晚上七点。妈,不介意的话,请你先离开,如果晚上要准时出现,我现在必须专心工作。”
“没问题、没问题,你人到就行,其他的我来处理。”
儿子答应了,没必要继续穷磨菇,更何况,她得快点打电话给两个亲家母,真好,和女强人当亲家,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强了。
*
默默低头看表,还剩两个小时,她要在一百二十分钟内上床,换言之,扣掉车程,她得在六十分到九十分钟之内,解决冰人。
有困难吗?不,她对自己信心满满,谁都不能拖延她的睡眠时间。
进饭店,她一眼就看见活动型冰箱。
他高大得像史前巨猿,跟这号男人交往太危险,光用身高体重,他能轻松将人压成重残,更何况,她有过敏体质,过敏的人最重视保暖问题,她都不吃冰了,怎么可以跟冰箱走在一起?
默默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走近房慕晚眼前,正准备打招呼的同时,房慕晚打量起她。
她是萧默婳?不可能,他今天的相亲对象是白雪公主,不是小矮人,要说她毕业于长春藤,他宁愿相信她从中华艺专毕业。
为什么?因为她不像精明聪慧的女强人,反而像电视广告名星,要是她愿意,她那头长发,很适合为公司下一档产品入镜。
很显然,他不记得她,尽管他们曾经由第三者介绍过两次。
合理,他的眼睛只看得见仰角处,她要是不爬上桌子,他的视线无法和她交会。
默默拉开椅子,在慕晚对面坐下,心想,今天也许可以更早回家。
“这个位子有人坐。”慕晚冷淡说。
“了解。”默默点头。
小也老批评她没血没泪、缺心少肚,这个男的心肠肯定比她更铁石,因他连基础的情绪感觉都没有,严格说,他只能算是会走路的木乃伊。
“很好,请你离开,马上。”
“谢谢,我也想离开,请给我,马上。”她模仿他的断句法。
默默手伸到桌面,掌心朝上,等他名片递过来,她保证,跑得比他所能想象的更快。
他审视她的手,须臾,打开皮夹,掏出千元大钞,摆在她手心。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不劳动口舌,和陌生女子打交道是种浪费行为。
给钞票很屌吗?他该出门探听探听,将来她要继承的银行,什么都不多,独独钞票多到无处藏。
她拿起千元钞,东折西折,折出一条小小鱼,笑着对房慕晚说:“虽然我的歌喉不怎样,可是我很乐意为你献唱一曲。”
语毕,朱唇微启,默默开始唱歌。
“鱼儿鱼儿水中游,游来游去乐悠悠,倦了卧水草,饿了觅小虫,乐悠悠、乐悠悠,水中世界,任自由。”
歌唱完,她把钱鱼收进包包里,伸手招来侍者,要一杯咖啡。
她是奇怪女人,虽然歌声优美,比偶像歌手更甚。房慕晚心想。
“你在等我唱别首吗?不行,一千块只能听儿歌,想听流行歌曲的话,至少要三千块钱,这是行情价。”
忍不住地,她想捉弄他。许是好奇心作祟吧,她竟然想打开冰箱,翻翻里面有多少过期食物和黑心商品。
他吸气,没人敢在他面前浪费他的时间和精神,这女人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