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穆展颜,是位高权重的南敬王;坐在对面的花亭风,是重利轻义的京城富商,按理说,两者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纯洁的友谊。
不过,在对方没有曝露心机以前,他也懒得追究,毕竟花亭风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跟他在一起论诗、赏琴、品酒、畅谈天下大事,无不尽兴。
“亭风,你帮了我这样大的一个忙,要本王如何报答你呢?”他试探的问。
“王爷可有兴趣到仲州去一趟?”花亭风悠悠的答。
“仲州?”他一怔,不知其意。
“仲州风景如画,春天已经到了,王爷不如到那儿走一趟,顺便也帮草民退一门亲。”
穆展颜不由愕然,“也帮你……退亲?”
“对呀,草民正好也有跟王爷一样的苦恼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展颜不由兴趣盎然,“说来听听,看本王该如何帮你。”
“唉,当年草民刚刚起家的时候,曾得仲州王家的帮助,王家老爷十分看中草民,一心想招草民为婿……可惜草民对王家小姐实在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一直想拒绝王家老爷的垂青,无奈当年受过他的恩惠,害怕他以为我忘恩,所以又一直不忍心拒绝……”
“原来我们的确有同样的苦恼!”
不知对方是否在骗他,不过,这个答案也算编得通顺,暂时可以过关。
穆展颜羌尔,“好,我替你去仲州走一趟!咱们互相帮忙,如此交换,倒也省了各自的尴尬。”
“的确,有些事情,当事人不好开口,换一个人去说,却轻松了许多。”花亭风附和。
两个男子相视而笑。青梅酒的香味散逸出来,两人似乎愁结立解,举起酒杯,开心对饮。
第1章(1)
这一箭利而准,深深地射入了他的左胸,为何,他却仍未断气?
她翻遍了医书,没有找到类似的病例。
最初在洞穴里发现他时,她以为他已经死了,但灵敏的耳朵听见了他微弱的鼻息,她难以置信地俯下身子,倾听他的心跳——心跳犹存。
那颗被利箭射穿的心,竟如此强劲?
不,不对。
利箭只是射穿了他的胸膛,没有射中他的心,因为他的心与常人不同。
常人在左,而他的在右。
异样的躯体挽救了他的性命,否则,他早已是箭下之魂。
自己虽然长在宁静的小镇中,没见过多少世面,但从他流淌若河的鲜血,她亦可以想象,之前他一定遭遇了一场残酷的恶斗。
幸好,她懂得一些医术,幸好,她的小屋就在山下,可以就近诊治他。
“呵……”半个月过去,他总算有了一些动静,紧闭的双眼终于微睁,喉间发出些许呻吟。
“你醒了?”
她看着他俊美绝伦的脸庞,对他发出微笑。
一直待在宁静的小镇里,她没见过多少男人,但一看到他,就知道“俊美绝伦”这个词是为他量身订造的。
他比世上大多数女子都漂亮——或者说,他绝对比世上大多数人都漂亮。
守护他的这些日夜里,她就这样花痴一般盯着他沉睡的俊颜,一点也不感到无聊。
“你是谁?”穆展颜微启的双眼流露出诧异的神色,略微不安地四下望了望,“这……l这是哪里?”
“这是永安镇的郊外。”她说。
“你救了我?”或许因为她脸上的善意,或许因为他发现了自己胸口缠着的绷带,自行得出答案。
“不,应该说是你的心救了你,我只不过帮你止了血而已。”她谦虚地答。
其实,想杀他的人,除了那一箭,还给了他无数致命的重创,他的肩骨、肋骨、椎骨、腿骨均受创,一开始。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救活他。
“我的心?”
“对,你的心生得偏了,所以那一箭并没有射中你。”
“你是女郎中?”他摸摸伤处,感到疼痛渐退,不如先前剧烈了。
“不,我只是看过一些医书而已,”她的回答让他愕然,“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第一个病人?”他差点惊呼出声。
“我从前只帮小猫小狗治过病,你是我治过的第一个真正的人。”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穆展颜怔愣良久,忽然露出莞尔的神情。“看来,你真是治病救人的天才!”
“公子不责怪我鲁莽吗?”她有些意外。
“你救了我,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他望着窗外的黄昏夕照,“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
“公子,千万别这样客气。”她犹豫着开口,“敢问您尊姓?家住何处?以便小女子前去通知您的家人。”
“我的家人?”他想到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对呀,应该早些通知他们的,以免他们担心……姑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公子请尽管开口。”
“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是否躺在一个山洞里?”
“对,我那日采药,正巧路过那里。”
“姑娘可否再去那个山洞一趟,在岩壁上写下我如今所在,我的家人自然会找来。”
“这样啊?”她诧异他如此诡异的做法,却没有多问。
从他的衣着打扮,从他受伤的遭遇,她能感到他与这镇上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就算有什么诡异的举动,也不足为奇了。
“那么,我该刻些什么字呢?”
“不是刻,是写。”穆展颜指了指被她晾在椅背上的长袍,“那袍袖里有金粉,你用手沾一些,便可以在岩壁上写字。”
“哦。”她点点头,翻开袍袖,果然发现其中有一只小小的锦囊,囊中装着亮闪闪的碎末。
“不过你写字的时候要快,因为字迹会马上褪去。”他又说。
“我知道了!”她拍手笑,“然后你的家人用另一种东西往那岩壁上一撒,就可以看到我用金粉写下的字了!”
“你怎么知道?真是冰雪聪明。”他讶异之后不由赞叹地点头。
“不是我聪明,而是写书的人见识广,刚才那一招我是从书上看来的。”她又谦虚地回答。
“今日天色已晚了,你明日再去吧。”穆展颜柔声道。
“呵呵,我也没打算今晚就去呀!”她调皮地对他吐吐舌头,“我还要炖鸡汤呢!”小手轻轻替他把被子拉好,“你先睡一会儿,我去杀鸡。”
她的手有一股草药的清香,她整个人,也有一种人淡如菊的美丽。
这些日子以来,被疼痛折磨的他,本来不曾有好眠,但在辗转煎熬中,他蒙蒙眬眬听见她安慰的话语,便似敷了清凉的良药,灼热的痛苦顿时减轻了不少。
她跟自己从前身边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就像这山涧里徐徐的清风,他从未领略过的清风。
穆展颜嘴唇泛起浅笑,听她的话闭上眼睛,等待美味的鸡汤。
*
怎么一到仲州就发生这样的事?
似乎有人知道他会来,潜伏在路上,使出狠招,招招意欲毙他的命。
他不相信这是普通的流匪所为,因为对方的目的很明显不是他的财物,而是他的性命。
他也不相信这是仲州的乱党所为,因为乱党不可能知道他武功的弱处,下手如此快而准。
尽管对方蒙着面,而且尽量隐瞒了真实的武功路数,但他仍能觉察,对方是一群大内高手。
那一场浴血的奋战如同噩梦,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忘记。他只记得贴身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去,四周的碧草如茵被染成血腥的殷红。
铁鹰是惟一跟他突出重围的人,身负重伤的他已经濒临昏迷,铁鹰把他安置在山洞里便独自下山去了。他去搬救兵的同时,引开那些杀手,但他去了一天一夜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