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她外表的强悍其实全是伪装的。
  「这么多年来,我还能活下来是因为我要实现对妈妈的承诺,我要代替妈妈将妹妹好好照顾长大。」他总能让她安心,不知怎地,心里的话就这样自然的说了出来。
  他轻拍她的背。「这件不幸的事已经过去了,也影响你太久了,你应该勇敢的走出来,让事情真的过去。」
  她泣不成声。半晌,抬起一张哭得可怜兮兮的脸。「我真的可以吗?」
  他坚定的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当然,我们一起努力。」
  不知怎地,那句「我们」鼓舞了她。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转头才发现他的衬衫全被她的泪水给浸湿了。
  她本来应该觉得不好意思的,可是,她却觉得好舒服;她总觉得他那件湿透的衬衫代表着某种意义,她模糊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谊有了更深的联结。
  他其实并不像他一贯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与疏远,至少从弄脏他的衬衫到现在,还没听到他鬼吼鬼叫。
  她耍赖着不肯离开他的胸膛,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她贪心的闻着他身上散发的味道,她怕,过了今晚,再也没机会这般亲密的靠着他。
  王臻宇早已发现她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是该技巧的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但理智归理智,看见她那安心的表情,他竟然觉得……满足;他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情况特殊,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谁知,童语竟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轻轻的将她安放在床上,见她睡得像个小天使般无邪,那是他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以往,她脸上总是不停交换着警觉、防卫、剽悍的神色,原来,她卸下武装后的脸是这般柔美,他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端详她长长的睫毛,他衷心希望她可以一夜好眠。怕她半夜惊醒,他让灯亮着;走回自己房间时,也留心着把房门开着,因为知道就算她被过去的恶梦惊醒,只要他即时出现,她便可以安心。
  为此,他整夜都注意着童语的动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
  清晨第一道阳光洒进童语的房里,她张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倏然坐直身子。
  这,太诡异了!
  她竟然、竟然可以在房间的床上睡著?!不用服安眠药,不用和人打牌打到昏死状态!
  这是十八年来她第一次正常的在房间的床上睡著,还神奇的一觉到天亮!
  那感觉让人惊奇,这一切简直不像是真的!
  是他,他真的把她医好了。
  她开心得连拖鞋都没穿,一跳一跳的往房门外跳去,当她看到王臻宇开着的房门,不禁呆了半晌,跛着脚靠着他的房门,看见他依然穿着昨晚被她搞得又脏又皱的衬衫躺在床上,一脸的疲惫。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他们几乎算是素昧平生呢,他却比她的家人对她还要好,不仅无条件收留她,还帮她医治脚伤,甚至很有耐心的陪了她大半夜,听她吠了一个晚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素来冷静、细心,绝不可能会忘了关她房里的灯,更不可能忘了关他自己的房门。
  她心里清楚,他是怕她夜里有状况……
  想到有洁僻的他为她累得衣服都没换,她的心口就不觉泛酸,悄悄地流下泪。
  童语细微的抽泣声惊醒了王臻宇,他睁开眼,惊异的望着她。
  「怎么?作恶梦了?」他的关心显而易见。
  「没有。事实上我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她用力的吸吸鼻子,慌张的用手背将眼角的泪水擦干。
  王臻宇皱着眉从茶几上抽出面纸,拎着面纸等她领。「这样不好,手上有细菌。」
  童语瞪着眼前那只修长干净的手,知道他是认真的。但就在她对他满怀感激的当下,他偏偏要提起「细菌」,未免太刹风景。
  「拜托,细菌有那么可怕吗?」她接过面纸,转身往客厅跳去,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孤单的背影许久,像是下了决心般。
  「为什么哭?」他醇厚低沉的声音从童语背后传来。
  童语几乎忘了,表情冷淡的他有着过人的细腻心思,在他眼底,她什么都逃不过。
  「喔,没什么,女人的生理期嘛,都会比较多愁善感。」她哼哼哈哈,胡乱解释着。
  王臻宇淡笑,看穿她的欲盖弥彰。
  「不客气。」他说。
  「啊?」童语转过身呆望着他。
  「我知道你的心意。」他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说着,在她的惊讶眼神中关上门,准备盥洗后下楼上班。
  童语望着他紧闭的房门持续发愣。他的话让她心中顿时像有千万只蝴蝶在拍翅般骚动。
  她的心意,他,真的懂吗?
  *
  第5章(2)
  他的心意,她倒是懂的。
  原本王臻宇下班后用过晚餐都会待在书房里看书,但现在他却连续三个晚上都拎着书来到她房里。
  和她聊天?不,是纯看书。
  起先,她还很高兴、很欢迎,热烈地想和他聊天培养感情。谁知,他常一问三不答,闷得她倒头就睡。
  别以为这样很轻松,他根本不许她睡客厅。
  三天来都是如此,她只好努力和她房里的床培养感情;每次当她因不明原因惊醒时,便会下意识的往门边望去,而他总是沉静的在那儿坐着;在那盏立灯的昏黄灯光下,穿着白衬衫、静静看着书的他的侧影,让她感到安心。
  于是,她又转过身,闭上眼睛安稳地睡去。
  她真的在他的陪伴下,治好了自己对卧房的无名恐惧。
  *
  某日清晨。
  童语照例接过念台购买的早餐。送走念台后,她一跛一跛地穿梭在餐桌和餐具间。
  铃……铃……电话铃声在安静的七楼响起。
  这一头,童语从餐厅匆忙单脚跳到客厅。
  那一端,王臻宇穿著灰色衬衫搭配着黑色长裤,跨着大步,边整理领带边对童语示意。「我来。」
  童语见他已优稚的拿起话筒,只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欣赏他俊美的侧脸。
  「下午我借了你芳姨的场地办场服装义卖会,你过来捧捧场吧。」电话那头是王妈妈的声音。
  「您明知我不喜欢去那种场合,让臻逸陪您去吧。」王臻宇的表情很不耐。
  「他还在日本,怎么陪我去?」王妈妈说。
  王臻宇表情阴郁的继续听着妈妈的抱怨。「你们啊,一个是忙得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一个是每天躲在诊所不出门,放我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我自己去找个乐子也没人支持,你想我一个人出席那种社交场合,身边没半个人陪着,人家会怎么想?」
  王臻宇心里很不以为然。这样的逻辑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在找罪受,偏要说是找乐子。
  他已经懒得跟她争辩了,明知最后她一定会辩说那是当豪门贵妇的包袱,实在不值得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如果我的出现对您的欢乐有所贡献的话,您知道,我是非常乐意的。」他语带讽刺的说。
  「喔,那真是太好了。」她高兴的收了线。
  这一端,王臻宇却寒着脸,坐在童语对面生闷气。
  「怎么了?」她问。
  他的表情活像刚被皇帝赐死。
  「我下午要陪我妈去参加服装义卖会,向外宣扬我们家族的和乐幸福。」他不改讥嘲的语调说。
  「这个任务对你真有那么……艰难?」她张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望着他问。
  艰难?
  这个形容词根本不足以形容他对那种场合的厌烦。那群女人到最后总会变调演出一场荒腔走板的相亲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