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莉缇很久以前就学会不要仰赖天助,但她忍不住把她的年轻侍伴视为天赐。
今夜,如果一切顺利,莉缇就能回赠这女孩一样珍贵的小礼物。
那才是最重要的,她缇醒自己。
她面带笑容地站起来摸摸棠馨的头,弄乱她的头发。
“你几乎什么都没吃。”棠馨说。“但至少你又很有精神了,但愿使苏珊打起精神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莉缇为时已晚地注意到餐厅里少了那只常常假装饿得要命的狗。
“它对它的早餐不屑一顾。”棠馨说。“它把我拖去苏荷广场,三分钟后又把我拖回家来。它不想散步。它进人花园,趴下来把头搁在前爪上,根本不理会我用球逗它,它也不想追棍子。你下楼时我正在找她的鸭子。”
苏珊有好几样玩具,拖绳磨损的旧木鸭是它的最爱。
但莉缇知道,苏珊一旦生起闷气,连木鸭也无法使它高兴起来。
“它若不是吃了令它不舒服的东西,例如走失的北京狗,就是在生闷气。” 莉缇说。“我出去看看它。”
她离开餐厅,走向屋子后方。她只走了几步就听到狗爪奔上厨房楼悌的声音。
仆役门猛地开启,苏珊冲了出来。它在盲目冲过走廊时撞到莉缇,差点把她撞倒。
门环敲击声响起,蓓蓓从客厅快步走出来应门。
莉缇站稳后急忙去追兴奋的獒犬。“苏珊,过来。”她命今,但徒劳无功。
獒犬继续往前冲,沿墙边擦过女仆。蓓蓓绊了一跤,急忙抓住门把。前门开启,苏珊撞开蓓蓓冲出去,扑向站在门阶上的那个男人。莉缇看到那个男人在獒犬的重量下摇晃后退,紧接着她的脚踢到东西。
莉缇往前倒下,看到木鸭滑向旁边。在着地的前一刹那,她被猛地拉住,硬跌到一副庞大坚实的躯干上。
“真要命,你走路从来不看路的吗?”太过熟悉的声音在她晕眩的头顶上责骂。
莉缇抬头……望进昂士伍公爵满含笑意的绿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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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莉缇在书房看昂士伍检查她的藏书和家具,他那副摸样就像前来对债务人被扣押的财物进行估价。差点被苏珊撞倒的崔博迪带着棠馨和苏珊前往苏荷广场,因为昂士伍叫他们出去散步。
“啊,皮尔斯.伊根先生写的《伦敦生活》。”昂士伍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我的最爱之一。你就是从那里得知夹头的吗?”
“我在等你告知侵入我家的目的。”她僵硬地说。“我告诉过你,今晚九点会去接你。你想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相识吗?”
“全世界的人一个月前在醋坊街就知道了,而且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我相识的经过。”他的头仍埋在书里。“你真的应该找库桑克替你画插画。卫乔伊的风格太类似贺加斯,你需要库桑克那种比较狡黠的手法。”
“我想要知道你这样大剌剌走进来是什么意思——好像这里是你家,还带着崔博迪一起来。”
“我需要他引开朴小姐。”他翻动书页。“我以为那很明显。他可以便她忙着推测查理二世的谜,不对我的突然到来起疑。”
“你若不来,这些目的都可以达到。” 莉缇说。
他合起书本放回书架上,接着他缓缓地上下打量她。莉缇感到颈背的灼热刺痛往下且朝外扩散。她的目光溜向他的手。它们昨夜挑起的渴望这时又在她的体内蠢蠢欲动,她不得不退后让双手忙着整理书桌,以免伸向他。
她希望自己年轻时体验过少女的迷恋。那样她就会熟悉那些感觉,就可以像管束其他感觉那样管束它们。
“我叫崔博迪今晚带朴小姐去看戏。”他说。
莉缇心头一震,思绪回到正事。崔博迪,棠馨,看戏。她强迫自己思考,她必须反对。
“亚契没空打撞球剥削他。”昂士伍继续说,分散她的心思。“我不能听任崔博迪自行乱走,我考虑过把他拉进我们的阴谋里——”
“我们的——”
“但一想到崔博迪独树一格的协助,例如绊倒、打破东西、撞到门、碰到刀子或子弹,我就寒毛直竖。”
“如果他那么麻烦,你为什么要收留他?” 莉缇努力使心思从昂士伍描绘的可笑景象回到正轨。
“他使我开心。”
昂士伍走向壁炉。书房很小,他没有几步路可走。但那已足够展示他从容、敏捷和优雅的举止,以及高雅合身的服装所突显的健壮身材。
如果他只是相貌英俊,那么莉缇确定她还能超然以待。令她觉得……深具吸引力的是他魁梧壮硕的身材。她非常清楚他实际上有多么强壮,以及使用力气有多么容易。昨夜他轻而易举地抱起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瘦小的女孩。
她不曾有过那种感觉,即使年纪还小时。
此时此刻,他还让她觉得自己很蠢,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希望她没有一副神魂颠倒的痴傻模样,她硬把视线转到自己的手上。
“你不必担心。”
低沉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唤回他身上。
昂士伍把手肘靠在壁炉架上,手掌托着下巴注视她。“我告诉他,你请我帮忙执行一项极机密的艰难任务。”他继续说。“我请他带朴小姐去看戏来‘消除怀疑’。他没有问必须消除的是谁的怀疑,也没有问为什么去看戏就能消除怀疑。”他的绿眸里闪着促狭。“但是,如果他能想像出一个女孩用磨利的汤匙挖通地道逃出地牢,那么他大概什么都想像得出来。所以我随他去想像。”
“汤匙?”她茫然地问。“逃出地牢?”
“《底比斯玫瑰》的兰妲。”他说。“崔博迪认为那是她逃走的方法。”
莉缇猛地从迷惑中清醒。兰妲,糟了。她迅速审视桌面。还好,她没有把手稿留在外面。也或许有,但一定被棠馨收起来了。和棠馨分享这个秘密是信任的表现,何况当屋里还有个反应敏锐、富有洞察力的年轻女子时,编造托辞只会使事情更加复杂。
棠馨还把《名人年鉴》和《德布雷特贵族名人录》也收了起来。但妲的笔记和她着手绘制的莫氏族谱还摊在桌面正中央。她若无其事地把它们推到一份《爱丁堡评论》下面。
“你该不是要用削铅笔刀刺我吧?”昂士伍问。“我没有泄漏秘密。我知道你今晚想给她一个惊喜,我猜你已经捏造好一项任务了。”
“那当然。” 莉缇改变姿势坐上桌缘,把《爱丁堡评论》压在臀下。“她以为我要去挖掘一个文坛对手的丑闻。”
“那么你在担心什么?”他离开壁炉,绕行书桌。
莉缇待在原位不动。“我猜你没想过她可能拒绝崔博迪的邀请。”她说。
“听说他们昨天有个有趣的相遇。”昂士伍绕过桌角,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来。“她似乎忍受了崔博迪的胡扯许久。”他低下头低声说:“也许她喜欢他。”
她感到他的呼吸吹在脸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体重,和他双臂的强大力量。
几乎还不够。她的手渴望抓住他浆得笔挺的领巾,拉下他的脸。“不可能。”她说。“她……”她的声音逐渐消失,为时已晚地察觉他的领巾确贯浆得笔挺,合身的衣服没有半点摺痕、皱纹、裂缝和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