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匆匆绕过他走出吧台,临出门前又回头交代道:「等一下要是没客人,你可以休息一下,不过四点半一定要记得开门,还有,打电话叫人来修制冰机,电话号码在那本绿色的笔记本里。还有,别煮你不会的咖啡,如果有客人点,就说卖完了。」
「OK,了解。」
「谢谢。」她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铃铛声响了又停,她的身影消失在金龟车里。
店里的客人剩下两位,轻音乐悠扬地回荡在空气中。
做完了该做的事,打完了该打的电话,剩下的两位客人也早结帐离开了。
老实说,他很久没这样优闲地好好坐下来休息了,但这家店真的很有那种让人放松下来的魅力。
店里几乎都是木头家具,木头的桌、木头的椅,空气中除了咖啡香还有木头的香味。
店的正上方前後依序吊了三盏昏黄的老灯,老灯虽然不够亮但散发著温暖的光线:她在每一张桌子上也摆上一盏桌灯,方便人们看书写字。
她并没有在墙上多做文章,朴素的墙上只挂了些黑白老照片,有一张是一只正在睡觉的狗,另一张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还有一张是枫叶满地的枫树林,最後一张是一辆正在冒黑烟的老火车头。
他喜欢这种优闲的感觉,他想那些走进店里的客人也是被这种温暖的气氛所吸引进来的。
拿了书报架上的报纸,他坐在吧台里,习惯性的开始翻阅今日的新闻。
熔锐挠
吧台後方的钟响了十下。
他回头瞥了那钟一眼,然後看向门外的大街。
街上,不见那金龟车的影子,他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五点时,她曾打电话回来说她可能会晚点回来,但现在已经十点了,这可不是晚一点而已。
晚上的人潮在他的预估之内,虽然有点忙,不过还在他能应付的范围;倒是他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老板如此的信任。
这里的顾客多数都是熟客,一整天,他几乎都忙著在解释自己的新身分,还有老板并没有换人,只是出门去了。
他从这些熟客的嘴里,发现她很有人缘,但除了知道她还是单身,个性很好之外,似乎没人对她有更深的了解。
她开始像个谜,而不只是单纯的咖啡店女老板。
再度瞥了眼店门外的大街时,她那辆小车出现在店外。
他松了口气,却发现推门进来的她,神色有些疲累。
「你还好吧?」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他和她双双一顿,又同时开口:「还好。」
他好玩的笑了笑,倒了杯水给她。
白云牵动嘴角,坐上吧台椅。「晚上店里生意怎么样?」
「不错。」
她喝了口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抱歉让你第一天上班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关系,我还应付得来。」看她一脸倦容,他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我有个怀孕的朋友从楼梯上跌了下来,把她老公和公公婆婆给吓坏了。」
「她还好吧?」
「嗯。」白云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大碍,只是得住院几天,安胎。」
「你们交情很好?」
她把玩著水蓝色的玻璃杯,点头,「我们几个交情都很好。」
「几个?」他好奇了起来。
白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你以後会见到的,她们常来。」
有个客人走过来结帐,他替那人结完帐後,发现白云自动走过去收拾桌上的杯盘。
他没去和她抢著做,只是走到厨房里将热好的简餐拿出来给她。
「你还没吃吧?」他说,一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端著的杯盘。
她愣了一下,没有多加抗拒,只是顺从的拿著简餐,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吃饭。
汤是熟的,饭菜也是热的。
她知道这是他特别为她留的,因为现在早就过了用餐时间。
偷偷看了一眼在吧台内洗杯子的男人,她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交到好运了。
等她发现他竟然也修好了地板之後,就更加如此确定了。
挠践挽
几天过去,事情似乎越来越顺利。
他完全没有任何适应不良的问题,白云则开始奇怪自己以前为何没考虑过找个正式的店员,而坚持要用工读生。
这男人每天都变换不同的菜色,而且他显然很乐在其中。
她越来越习惯早上来店里时,看到他恰然自得的站在门口擦玻璃,也开始习惯他庞大的身躯老是占据吧台里大部分的位置。
起初她有点担心他会粗手粗脚的打破太多杯盘,但事实证明那只是无谓的多虑,他比她先前雇用的多数工读生要灵活多了,而且也更自动自发。
不过,这男人也有些怪习惯,像是每天一定会看报纸。
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在找更好的工作,後来才发现他看报纸,可不是只专挑几个版看而已,而是巨细靡遗的在看,从国际、社会、财经、体育、娱乐,甚至广告版和寻人、讣闻,他一个也不放过。
他另一个习惯是在嘴里叼著烟,然後告诉打算抽烟的客人——
「先生,我们这里禁烟。」
「但是你——」
「只是叼著。」他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咬著那根没有点著的烟,笑得有点恐怖的补充,「我在戒烟。」
然後打算抽烟的客人会自动放弃,她觉得一个原因是他的笑容,另一个原因是他像熊一样的体格。
原本她以为那只是他想出来的禁烟方法,後来才发现他是真的在戒烟,因为他老是在瞄打火机,然後她才想起他的确说过他正在戒烟:在那之後,她总是看到打火机就收到抽屉里。
他也喜欢看人,和她一样,只是他比她更加不著痕迹,也看得更加仔细。
店里有人的时候,他看店里的人,店里没人的时候,他看街上的人:有些时候,当他以为她没发现的时候,他会看她,就像她看他一样。
她不晓得他看出了什么所以然来了没有,但她对他倒是有了暂时的结论。
他,不是流浪汉、不是疯子,只是一个正在戒烟、喜爱料理的……
奇怪的大胡子男人!
这想法让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然後按错了计算机上的键。
叹了口气,她消除掉算错的数字,重新敲打著计算机,核对著这个月的支出。
「欢迎光临。」
一位客人推门而入,点了巴西咖啡,自行找了位子坐下。
他舀了两匙咖啡豆,磨碎後倒进玻璃器里。
水滚了,沿著玻璃管上升到粉末处,他搅拌了一下,混合水和咖啡,动作相当熟练。
确定他能应付,白云继续低头算帐,过了一会儿,一盘小披萨突然出现眼前。
「吃吃看。」他看著她说,「我试做的。」
她看了他一眼,才伸手拿起一片,咬了一口。
「怎么样?」
「还不错。」
他笑了,叼在嘴角的烟微微扬起。
他总是问同样的问题,她总是回答相同的话,然後第二天那道菜就会出现在店里。
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送到她眼前,她很习惯的接过手,搭配著那香浓的披萨,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帐簿上。
他站在一旁擦著杯子,偶尔帮人结帐,遇见熟客时,白云才会抬头和对方打打招呼聊个几句。
午後的时光通常是最优闻的,他来了之後,她变得清闲起来。
记完了帐,她掏出租来的小说翻阅,他则翻看著报纸和商业杂志。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逝,直到晚间用餐时间,两人再度忙碌起来,跟著八、九点後,才会变得较为轻松,三三两两的客人会进来点杯咖啡,有人看书、有人聊天,一直到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