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宫雪菱忙着要把一个儿子背到背上,另一个抱在怀里。
「给我一个吧!」娜朵顺手抱去一个小娃娃。「我也该学习一下如何照顾孩子了。」因为她也怀孕了。
于是,两个女人一人抱一个娃娃,一走出毡包就碰上一个衣衫褴褛、灰头上脸的女人,怀里抱着一堆干燥牛莫准备去起火,那女人经过她们身边时,宫雪菱可以感觉到自那女人身上传来浓浓的恨意。
「阿佩好像很恨你,为什么?」娜朵随口问。
「她也很恨你呀!」
「她恨我很正常,但你不是她表妹吗?」
「那又如何,」宫雪菱耸耸肩。「只要不肯顺从她,就算我是她老娘,她照恨不误!」
「所以你才不愿帮她说话,让她轻松一点吗?」
「她想害死我,我才会被捉到这里来做奴隶,我干嘛要帮她说话?」
「她想害死你?」娜朵吃了一惊。「好狠!难怪你不愿帮她,换了是我,我会杀了她!」
「不,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就让她继续在这里受苦,让她明白想要害人,自己也会得到报应!」换句话说,当她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也不会招呼表姊一块儿逃走,她可没有那么多条命让表姊害来害去。
「也是,到现在她还是那么傲慢不驯,恐怕一有机会,她还是会害你!」
「我也这么想。」宫雪菱瞥她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对了,这里离凉州多远呢?」
「可远了,骑马也要七、八天以上吧!」
那么远?!
宫雪菱咽了口唾沫,有点无助地眺向远方。那么遥远的逃亡路程,她该如何勘查路线?
啊,对了,用问的!
逃亡路程太遥远,不能亲自去勘查,宫雪菱只好用问的,再偷张地图来画上路线,到时候按照地图走就对了。
当然,问的方式要很有技巧,而且要这个人问一点、那个人问一点,免得还没问个所以然出来就被人家知道她打算落跑了。另外,还得准备粮食,准备孩子的尿布,最好能偷到一匹马,不然还没逃回中原,她可能就先累死了!
自然,这种方式得花上许多时间,等她终于准备妥当时又过了三个月,部落再度忙碌起来了,这时候表演千里大逃亡最合适。
不料,她还没开始逃,人家就杀过来了……
*
五月至八月是大漠草原上最亮丽的季节,荒凉秃透的辽阔原野重披上崭新的碧绿,天空高远湛蓝,和风习习,新生的牛犊、马驹、羊羔成群欢跳,洁白的乳汁如泉水喷涌,在这牲畜膘肥肉满的季节里,正是草原民族聚集到「敖包」周围,以祭祀的方式来感谢大自然哺育之恩的时候。
娜朵的部落也不例外,一早族民们就换上漂亮的新装,笑逐颜开的骑着骏马,赶着骆驼去大草原参加奈亦日大会(那达慕)。
这是一年当中他们最兴奋的日子,因为祭敖包之后还会举行技艺比赛,而奈亦日大会几乎等于一座临时城市,是竞技的盛会,也是物资交流的集散地,牧民会在大会上卖出一年的收获,再买来一年所需的物品,高高兴兴的玩,顺便达成交易。
「很多汉人商队也会来,那个卖掉你的商队应该也会再来。」娜朵说。
经娜朵一提醒,宫雪菱才想起去年她就是在奈亦日大会上被卖掉的。
没想到已经一整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那个庄稼人丈夫多半已经再娶了另一个老婆,好给他生下「代代单传」的儿子,她要是回去的话,不晓得他会把她这个「亡妻」摆在哪里呢?
灵桌上?
「真希望他们被抢!」可恶,都是他们害的,明明是汉人,竟然捉汉人卖给蒙古人,太差劲了,那种人没有报应也实在太没天理了!
「那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在草原上,抢劫掠夺是家常便饭。」
「起码你们不会抢劫自己蒙古人吧?」
「谁说的,敌对的部落,我们照抢不误,瓦刺部落就常常来抢我们,难道你们汉人就不会抢劫汉人吗?」
哪里不会,到处都是!
「还有多久才会到大草原?」宫雪菱问,轻轻扒开儿子拉住她辫子不放的手。
「半天时间吧!」娜朵漫不经心的回答,目光瞥向一旁。
「半天时间啊……」宫雪菱也心不在焉的重复道,眸子也朝同一个方向瞄去。
「阿雪。」
「干嘛?」
「你表姊又在瞪你了。」
一望无际的阔天碧地绿油油,队伍从北到南绵延着草原之路,兴奋地朝大草原敖包前进,宫雪菱与娜朵胸前各抱着一个小娃娃坐在勒勒车里,后头跟着五个步行的奴隶,穿着单调丑陋的夹袍,蓬头垢面,因为她们没有时间整理自己。
其中一个脑袋深垂,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却不时溜进勒勒车内凌迟她们。
「不,是你。」
「明明是你!」
「我看是你。」
「我说是你!」
「是我们,可以了吧?」
「你说她会不会在我们的食物里下毒?」
「……」要下毒也得有毒可以下吧?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表姊,眼看从小娇生惯养的陆佩仪沦为万能奴隶,每天从早到晚被操个不停,虽然在宫雪菱看来那些工作并不算太辛苦,但对于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来讲,自己洗把脸都很辛苦,何况是做苦工,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同情陆佩仪。
可是,她还是不会让陆佩仪和她一起逃走,但至少她可以跟娜朵说几句好话,让陆佩仪过得轻松一点,不过她得先跟陆佩仪谈谈。
第10章(2)
「表姊,你还是那么恼我,恨不得我死吗?」
趁中午队伍停下来准备食物,娜朵照例去陪伴她的夫婿用餐时,宫雪菱找上陆佩仪,想和她谈谈。
「不,我更恨你了!」
就知道!
宫雪菱深深叹息。「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我,恨到非要杀了我不可?」
「你的存在就让我痛恨!」陆佩仪咬牙切齿地说。
「喂喂喂,这太无理了吧?」宫雪菱抗议。
「舅舅最疼爱的是你,」陆佩仪好像没听见某人的抗议,自顾自说她的。「但我娘最爱的却不是我,而是大哥……」
「那是姑姑的问题,干嘛怪到我身上来?」
「舅舅有能力保护你、呵护你,我娘却只能用耍赖的办法逼迫舅舅替她处理麻烦……」
谁教她不找陆家,偏偏找回宫家来。
「那些麻烦还不是你们自个儿兜来的!」
「外公早早便替你订下亲事,陆家却根本不管我的亲事……」
那种事也要怪她?
「我不是让给你了!」
「你嫁给庄稼人过得幸福无比,我却无缘无故被夏侯岚休了……」
无缘无故?
「我每天做牛做马,你可没见到!」宫雪菱喃喃咕哝。
「最可恶的是,」陆佩仪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憎恨,目光要是可以杀人,宫雪菱早就被她杀死一千次了。「原以为你嫁给庄稼人会过得很艰苦、很窝囊,到头来却发现原来那个庄稼人才是最厉害的……」
她更意外好不好,谁会想到武林中谈虎色变的笑阎罗的宝贝儿子,竟然是个种田为生的农夫!
「那是你自己不要的咩!」
「还有,你故意叫君兰舟不要替我解毒!」
陆佩仪每说一样,宫雪菱都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直至陆佩仪指控到这一项,她终于显得有点心虚,不过那也不能全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