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儿,嫁给庄稼人很辛苦吧?」
「是很辛苦。」宫雪菱漫不经心的回道,因为独孤笑愚正在帮她剥虾,不大不小的一只,实在不够看。「大只一点的啦!」
「夫婿没带你上哪儿去散散心休息一下吗?」
「活儿干不完,连出门都没空,哪有时间到处溜达!」宫雪菱继续指挥独孤笑愚为她夹菜。「还要一块红烧蹄膀。」
「起码该送你几样珠宝首饰补偿一下吧?」
「那就免了,没听过谁戴珠宝首饰干粗活儿的,要掉了怎么办?」宫雪菱一边说一边指向最远那一盘烧鸡。「鸡腿,我要鸡腿。」
宫雪菱每回答一句,宫如媚的脸色就愈难看一分,她想让宫雪菱难堪,宫雪菱却满不在乎,光顾着指使夫婿为她夹这夹那,而海公子却反过来支使陆佩琴为他剥虾夹菜,夏侯岚则是自顾自用菜,理也不理陆佩仪。
太过分了,嫁给庄稼人竟还如此嚣张!
「和庄稼人夫婿出门一定很丢脸吧?」宫如媚大声说,恶意是很明显的。
宫孟贤神情蓦沉,宫仲卿兄弟俩更是眼冒火花,可是宫雪菱却依然不在意的要独孤笑愚为她舀汤。
「好冷,先喝口汤暖和一下吧!」她淡淡的瞟宫如媚一眼。「为何会丢脸?笑哥不偷不抢,堂堂正正的种田过日子,哪里丢脸了?没有庄稼人,姑姑哪儿来大米饭啃、清粥喝?没有庄稼人,姑姑也别想吃面吃包子,请问他哪里让我丢脸了?」
宫如媚一时窒住。
「可表妹是镖局的千金大小姐啊,」见娘亲被说得有点狼狈,陆学季赶紧岔进来帮娘亲一把。「嫁给种田的下等粗人,就算你自己不觉得丢脸,舅舅和表哥、表弟也要替你丢脸,更别提我和娘了!」
闻言,宫孟贤勃然大怒的正待开口,却被宫雪菱举手制止,她甜甜一笑。
「再丢脸也不会比表哥你丢脸,成天啥事也不干,只会闯祸捅楼子,吃喝玩乐时比谁都嚣张,惹了麻烦就哭着耍赖皮要姑姑救你小命,告诉你,表哥,像你这种人才会让你身边所有人为你丢脸,连伺候你的奴仆都抬不起头来!」
句句事实,针针见血,宫雪菱话愈说愈溜,陆学季的面孔就愈涨愈红,说到最后,陆学季那张脸就好像春天的百花一样万紫千红、五彩缤纷,既尴尬又恼怒,想反驳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眼看儿子被说得如此不堪,虽然都是事实,但也轮不到宫雪菱来数落,宫如媚老羞成怒,手一抬就想翻桌闹场大的,先放几串鞭炮再说……
「够了,如果在这里不愉快,你们母子俩还是回驴马行去过自己的年吧!」
宫孟贤一句话撂下来,宫如媚母子俩马上闭紧嘴巴,脖子都憋成紫色的了也不敢再开口,于是,大家终于可以平平安安的吃顿饭,要再有人说话也是闲聊一些家常琐事,没有人敢再随意掀起战火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黄昏时,女婿们该带着媳妇启程回家了。
「你等一下,我到库房去挑些布料回家。」宫雪菱对独孤笑愚悄声道。
她的嫁妆全搬回来收在镖局里的库房里,想要什么就得回镖局来取用,不过她都只用到布料,总是独孤笑愚回来帮她拿。
「菱妹!」
在库房门口,她被唤住了。
「表姊夫,有事?」
听宫雪菱对他的称谓,夏侯岚嘴角抽搐了一下。「告诉我,菱妹,真是你主动放弃我的吗?」
「是啊。」
「为什么?」
宫雪菱耸了一下肩。「大哥应该告诉过你吧?」
夏侯岚摇摇头。「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你的理由,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就如同我喜欢你呀!」
他是不甘心吗?
「因为你什么都不会。」
「我不懂。」
宫雪菱叹息。「请问你,除了武功之外,你还会什么呢?」
她说得很清楚了,但夏侯岚依然不明白。
「除了武功之外,我还需要会什么?」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啊!」宫雪菱夸张的挥挥手。「最起码,你要会自己照顾自己吧?像我爹和我哥,在家里有人伺候,但出门在外时,他们还不都得自己照顾自己,举凡洗衣做饭、补缀衣裳,这些最基本的家务事,虽然不精,至少他们都会。而你呢?」
「我……我……」夏侯岚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确是什么也不会。
宫雪菱深深叹气。「每次看你带着仆人出门伺候你吃喝拉撒睡,我就觉得好丢脸,跟你说,你又听不进去,坚持有仆人伺候,为何要自个儿动手?我倒想问问你,你有手有脚,为何一定要别人来伺候你?摆架子吗?」
夏侯岚有点难堪,也有点愤怒。「所以你宁愿嫁到农家去过苦日子?」
宫雪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嗯嗯,还真的是苦日子呢,样样事都得自己动手,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洗衣做饭、饲鸡喂鸭、清猪舍扫牛舍,农忙时还得下田,眼睛一睁开就累到天黑,连停下来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不过……」
宫雪菱漾开一抹满足的笑靥。「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充实,每一日都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那种满足感不是你这种从不动手的人能够体会到的。还有……」
她的笑容更深。「笑哥啊,他几乎什么都会,不管是男人、女人的活儿,他都能够一肩承担起来。你懂得那句『什么都会』的意思吗?嗯,对了,那句话会让女人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依赖的男人……」
「但他不会武功!」夏侯岚冲口而出。
「那又如何?」宫雪菱不在意的撇一撇嘴。「天底下不会武功的人可多了,他们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要真有需要,我会啊!」
夏侯岚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觉得他比我好?」
「要说实话,对,我觉得笑哥比你好太多了!」宫雪菱重重道:「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了解生存意义的男人,每天都很认真的努力生活着,而你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每天都在混日子;年老时,他可以骄傲的大声说他这一辈子干了多少活儿、流了多少汗水,而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你这辈子光阴都是虚度的!」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夏侯岚双唇紧抿,两眼死死的瞪住她。
「我说过了,好几次,但你听不进去嘛!」
「那也不该偷偷的让你表姊嫁过来呀!」
偷偷的?
「请等一下!」宫雪菱小心翼翼的瞅着夏侯岚。「我们不是有派人去询问你们是否同意这么做,而你们同意了吗?」
「没有!」夏侯岚愤怒的否认。「我马上拒绝了,从没有同意过那种事!」
「啊……」不需要动用到任何一根脑筋,宫雪菱就可以猜到必然是姑姑在暗中搞的鬼,难怪那时候她要抢着派人去通知夏侯家。「但新婚夜,你……」
「我喝醉了,」夏侯岚忿忿道,无限懊悔。「第二天才知道不是你嫁过来。」
所以想退货也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开封使用过了。
这回换宫雪菱无言静默了好半晌。「呃,我很抱歉你被瞒骗在鼓里,但事实已是如此,表姊肚子里已有了你的孩子,我也嫁给了笑哥,现在再来追究前因又有何意义呢?」
「不公平!」夏侯岚愤怒的挥舞双臂。「我一直以为要娶的人是你吁!」
见他那样激动、那样愤慨,好像现时现刻非得把事实扭转过来不可,宫雪菱不禁有点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