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教官交换了个眼神,都怀疑他今天是打算来替舒亦庭开脱的,由于他的地位特殊,如果硬要出头,他们铁定会很头痛。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有什么立场要求学校为人销过?」他的话让众人松了口气,不过下一句又让他们的心高高提起,「我今天是来要求教官也记我一支小过。」
「为什么?」主任教官闻言脸都绿了,「你怎么会想被记过呢?」
「不是我想,而是事实上应该如此。舒亦庭被记过是因为在朝会上跑掉,我昨天追着她离开,也同样缺席朝会,既然我们犯了一样的错,是否该有一样的处罚才公平?」他有条不紊地叙述,一时间让众教官不知该怎么回应。
「可是……可是你是为了要阻止她才追上去的。」主任教官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欲替他开罪。
「但结果是相同的。」傅书纬态度诚恳却强硬,「因此光罚舒亦庭而不处罚我,容易招致学生们的反弹,认为学校有所包庇,我自求一支小过,是为了学校着想,不希望同学们对校方的处分产生误解。」
看来他心意已决,而且理由还无懈可击,但如果他们真的记他一支小过,事情传到家长会长那里去还得了?以后校务的推行和学校预算的争取大概都完了。
「咳!我看这样好了。」主任教官故作严肃地清清喉咙,「念在舒亦庭是初犯,你平时也表现良好,你们的小过一支就改成警告两支,并且可以用劳动服务来抵销,这个处分你认为如何?」
「这样好吗?如果校方因此感到为难……」
「不不不,一点都不为难,我们很乐意再给学生一次机会,更何况你们不久后就要毕业,留下纪录也不好。」他还真怕傅书纬不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先谢谢教官了。」有礼地鞠躬,在垂下的俊秀面孔下,他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迂回的战术,往往比直接杠上来得有效。
*
第3章(2)
傅家是三层楼的别墅式小洋房,外头有个小小的庭院,内部装潢则采极简美式风格,明亮洁净又不失高雅,这和傅家掌权者朱明仪的品味不凡有很大的关系。
傅书纬的父亲是国外航线的机长,一年到头在天空上的时间比在地面上还多,而他的母亲朱明仪,管理一间规模庞大的企管顾问公司,最近还听说她要转战美国,在商埸上是出了名的女强人。
放学后,傅书纬一回到家,意外看到久违的母亲竟坐在客厅里。
「妈?」
他只用一个字表达了所有疑惑,包含为什么她不在美国而在台湾?她坐在那里等他是想说什么?
朱明仪对儿子的言简意赅有些感冒,要说自己教育失败,他的表现却又完美无缺;然而要说自己教育成功嘛,他对父母的态度却是有礼而疏远。
「我是要告诉你,你父亲申请调职到美国成功了。」她废话也不多说,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会嘘寒问暖的母亲,「所以我跟你们校长要求让你早点毕业,你下个礼拜开始就不用去学校了,大学就到美国去念吧。」
「是移民还是留学?」他冷静地问,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我在美国的公司要扩张,没办法常往这里跑,刚好你父亲调职成功,所以你干脆一块儿过去,我想到时候会直接办移民。」
「我知道了。」习惯性的,他没有任何反驳,就像过去一样的听话,听话得像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只是……过去他可以任由操纵,但这回心里莫名涌上的强烈不舍,却让他无法再忽视,因为在台湾他已经有牵挂的人了,而这一次的分离或许就是永远,他能忍受吗?
舒亦庭……那个既脆弱又好强的女孩,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
「还有,申请学校的东西我准备好了,推荐函也帮你拿到了,另外我跟你的导师说过,要他在你毕业前这一段日子,多帮你申请一些奖项之类的,这样给学校的文件也好看点。」朱明仪明快又有效率的处事风格,正是她成功最大的原因。
「是。」傅书纬仍是一派淡漠,但心思已飘向他处。
她见状细眉微微颦起,这个儿子就是这样要热不热的个性,让她心里头不舒坦,如果他去飙车抽烟,她还觉得他有点像个正常的青少年,而且她扪心自问应该没有对他高压管教,那怎么会造成他这么闷的性子?
「你没有话想说吗?」她眯着眼问。
「没有。」事实上什么都决定好了,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意见会被采纳。
「真的没有?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她竟有点矛盾地希望儿子反抗。
傅书纬沉默须臾,才莫名其妙地说:「我现在想出门,你可以不问为什么吗?」
朱明仪当下哑口无言。
*
「少女的祈祷」音乐声越来越近,舒亦庭打开家门,拎着一包垃圾追上垃圾车。
在目送垃圾车离去后,忽觉有人在背后拍她的肩,一转身,她有些讶异。
「傅少爷?都几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头看腕表,中原标准时间九点整。
「我来找你。」事实上他整整等了两个小时,在微凉的夜色中沉淀思绪后,他才能镇静地面对她。
「这么晚了你找我干嘛?」她偏着头猜测,难道是参考书没还他吗?
「我是想告诉你,学校决定将你的小过撤销,改为两支警告,你做几次劳动服务就可以销过了。」他淡淡地表示。
「是你帮我的吗?」她惊喜地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他,「太好了!」
他被撞得退后一步,顺势搂住她的身子。「你的感谢一向这么强而有力吗?」
此时这柔软香馥的感觉,让他几乎不想放开。
抬起头,欣喜的眼眸对上幽深的黑瞳,她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好近,立刻羞赧地用手抵住他的胸口,推出一些距离。
「你不知道,销去这个小过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她真的非常感激他。
「我以为你不在乎。」就他的印象,她先前确实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申请奖学金,所以这就变得很重要了。」她原本笑咪咪的,忽然间想起什么,马上斜着眼觑他,「对了,你家这么有钱,你不会跟我抢吧?」
「我可能连抢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的浅笑里带着无奈。
「为什么?」她不解的收起笑容,倏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丝丝愁绪。
「我妈要我去美国念大学,可能再过一阵子就要离开,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考联考了。」
虽然他说得波澜不兴,但她就是觉得有股难受涌上心头,好像该说些话安慰他,但心中却隐然觉得此时该被安慰的人,应该是她。
她的表情传达了浓浓的不舍,晶莹眼眸仿佛又开始泛湿,傅书纬看到她这模样,只能强颜欢笑地用大拇指抚过她眼角,「你好像很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她想哭的表情比说出来的话诚实多了。「我只是……只是……」
说真的,傅书纬还真没见过她掉眼泪,顶多只是红着眼眶而已,由此可见这小妮子的倔强,不过,此时他倒希望她能大哭一场,只为他一个人流泪。
「只是什么?怕会太想念我?还是怕我走了以后,你的数学会一落千丈?」
「我才不会!」她被他逗笑了,「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没能看到你第二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