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我不知道你有这些牌。为什么你以前不拿出来?”
“如果拿了,每个人就会玩腻了。现在这会吸引住他们几天。”
“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心理学家。”
“只是普通常识而已。我有经验,知道无聊的滋味。”
“你不也觉得无聊吗?”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有点,但不像他们那么严重。我喜欢这种生活。我必须有一些书,但我不需要电视机或是电话之类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带一些书?”
“为了让自己喘口气。我背包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有两部照相机、一卷底片、一架收录音机、电池、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和防水笔。”
“不要忘记你的小东西。”他指的是那把手枪。“不会的,别担心。”“为什么要带两部照相机?”“以防有一部出了问题。在我的经验里,常会有事发生。”
“你还带了什么?”
她的笑容更明显了。“一把小扫把、一把镘刀。”
“什么?” “铲子?”
“你听见我说的了。”
“你要小扫把做什么?”
“这些是考古学家的标准工具。你以为我们用什么?
“我想到‘挖掘’时,不会想到小扫把。以这样的速度,发现任何东西都要很久的时间。”
“或许是,”她同意。“但那样我们不可能破坏发现的东西。当失去的东西都无法取代时,你就学会了小心。”
她的眼睛闪着对她工作的狂热,虽然他看不出她为什么会为那些骨头和旧建筑而兴奋。
“在东非有一个重大的新发现。”她说。“在欧萨拉,看起来像是整个村落,好几千年前便存在的,我愿意付任何代价加入那个队伍,但我被拒绝了,甚至没有被列入考虑。对人类以往如何生活,有这么多要学的,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将遗物拼凑起来。”
“为什么你没有被列入考虑?”他问她。“因为你父亲?”
“是的。”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他几乎后悔提到这个话题,因为那提醒了她,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几分钟后,她说了声抱歉,回船上去了。
第八章
自从他们出发以来,这是头一次在晚上下雨。由于晚上出现暴风雨并非不寻常,因此柏恩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不寻常的是暴风雨一直到今晚才出现,所以前几个晚上他们得以睡在甲板上。
柏恩在第一道冷风吹到他身上时就下了吊床,而同时睡在他左手边的派比也已经站起身。柏恩摇醒婕安。“要下雨了,”他说道。“到帆布底下去。”
男人将帆布打开,把四个角落固定好,然后点燃一盏小灯,如此才不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尽量使自己能舒服地躺在装补给晶的箱子上。乔吉和文森几乎马上又熟睡了,打呼声说明他们对天气的满不在乎。法罗打个哈欠之后也睡着了,听到打雷声时他动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睡。
雨开始像鼓般呼呼地落在帆布顶上。婕安在箱子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以保持温暖。她身边有个制品让她睡得不舒服。她烦躁地坐起来,推弄着四周的纸板,想弄一个好一点的睡铺。
“这边。”柏恩移到她身旁,把她拉向自己,让她的头埋进他肩窝。“好一点了吗?”
“嗯。”他的体温真是太棒了,像是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一样。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如何?”他低语,可是她听得出他的口气很得意,那种口吻令她张开眼睛。“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跟我一起睡。
她一语不发地离开他,接着从背包里拉出一些备用的衬衫。她把其中一件卷成球状当枕头,其他的则用来盖裸露的手臂。在入睡前,她遗憾地想如果他没有开口就好了,因为他比她的薄衬衫要暖和多丁。
柏恩看着她翻身背向他,而他也希望自己刚刚没有开口。如果他没说话,那她现在就会很安稳地睡在他臂弯里。虽然如此一来他可能会睡不着,但是他绝对会喜欢这种彻夜未眠的甜蜜感。而他现在虽醒着,却没心情享受清醒的乐趣。
派比将提灯弄熄。雨仍旧下着,暴风雨持续的当儿,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闪电,而隆隆的雷声逐渐远去。过了几分钟之后柏恩注意到雷声又再度隆隆作响,似乎另一场暴风雨又要袭击他们了,但是夜晚的气氛却相当平静。“派比,”他轻声说道。“我在听。”这个印地安人回答。“叫醒大家。”“别出声。躲在下面不要出来。”
“走私客?”她小声地问道。
“有可能。”他确定她躲好了之后才凭直觉摸出猎枪。黑暗中他听到其他人枪支上膛的卡答声。他不敢用无线电向另一艘船示警,因为那会令他们惊慌失措。他只希望驾驶另一艘船的印地安人罗吉也听到了引擎声而叫醒船上的人。
向他们靠近的船可能不是走私客,而是海盗。然而也有可能是循规蹈矩的人,因为在航行时错过了过夜的地点,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等待天亮。他觉得最后一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向其他人悄声说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对方来意之前不要开火,但是要有心理准备。
引擎关掉了,四周一片静寂。当柏恩想像着身分不明的船只愈来愈靠近时,他觉得自己的肌肉紧绷。他轻声下达另一道命令。他左手拉着帆布的边,右手牢牢握住猎枪。他不想让这群新朋友靠太近,可是要他们进入射程范围之内。要冷静,要冷静……
“现在!”他呐喊道,于是他们五人同时将帆布往上抛,武器瞄准悄悄接近的黑色船身。柏恩的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甲板上待命,好像已经准备好一旦船缘相接就跳到对方的船上去。当那群黑色人影在混乱中行动时,一声令人惊愕的叫喊从来历不明的船上传出来。
一会儿之后,背后传来开手电筒的声音,光源从柏恩的左侧照过来,将一群匆忙的陌生人锁定在一道光束之中,清楚地显现他们手中的武器。
婕安!当他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同时,一名海盗愣了几秒钟之后,就将一支来福枪架在肩膀上,朝光束的来源开火。
“下去,该死!”柏恩在枪林弹雨中朝她吼。那名海盗的同伙就站在二十码远。他扣扳机,那个开火的人被他击中而猛然向后倒。柏恩装上另一颗子弹,再次射击,这次打中船身的上端,只见破碎的木片满天飞扬。
手电筒的光仍然没有转向。
战斗几乎纯粹是肉体上的经验,当直觉和凭经验而来的技巧出现在脑中时,没有剩余的空间多想或是运用理性。他感觉到枪在他手中的冲力,传出来的热度像是活生生的东西。他也感觉到弹药爆发的力量,闻到刺鼻的火药味盘旋在夜晚的空气中,听到雷般的枪声。他同时也听到尖叫及诅咒、呐喊和痛苦的呻吟。他的感官是那么磨人的精确,时间变慢了,以至于几秒钟像几分钟那么久。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以慢速度进行。他看到、听到和感觉到一切。他知道第二艘船上的人也在进行枪战,他们的攻击使得海盗转攻为守。他感觉到子弹不断从他头顶飞过,而他再次凭直觉开火,甚至在他闪躲到旁边时亦如此,因为这样他们就无法瞄准他枪口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