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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页

 

  「妳怕等待吗?」他语调很轻的问。

  她没有回答。这回她是真的再度睡着了。

  但他仍看着她,很认真的告诉她说:「我想妳是,但我不能再次放开妳了。」他轻轻地吻上她的发顶。「所以,我等妳。」

  无论现在才发现爱上自己的妻子会不会太晚,他都已经做出决定。无论多久,这回,在身后等待的人,将会是他。



  *

  一股很重的药味和寒冷的气息使她悠悠转醒过来。

  她半坐起身时,察觉到自己的虚弱,但眼神却已经渐渐恢复清明。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单衣,衣服很干净,像是刚刚换过。她无力走下床铺,只好用眼睛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矮房子,茅草屋顶,一张木桌、两张木椅,两口小窗,一盆火。屋子不大,大概只容得下两、三个人在里头活动。

  窗子和门都微掩着,只开了一点点隙缝,好让空气流通。然后,她眼波流转,注意到桌上的一柄长剑。



  银蟠剑。

  那么,不是梦了?

  他真的在这里?从遥远的边关赶了回来……

  依稀记得,昏睡中,有个人细心地照顾着她。替她更衣、拭汗,原以为是秧儿代劳的,却没想到有可能是他……

  他为何要这么做?

  正想着这问题的时候,屋门被缓缓地推开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汁走了进来。

  在他细心地重掩上门时,她瞥见外头仍下着纷飞的白雪。而他却冒着风雪,在外头熬药?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喉头处漫淹上来,她强忍住那股滋味,意识到胸腹上那道伤口所带来的疼痛,直到他挺拔的身影站在她面前,那疼痛都未稍稍减轻。

  「醒了?」不算是个问句。她的眼神已经恢复明亮,他知道她是真正地清醒过来了,而不只是前几日受困于高烧中,时醒时睡的发出呓语。

  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他伸手碰触她的额头,测试她的体温。高烧已退,应该就没事了。

  不知道该不该躲开,他碰触她的方式似乎太过熟悉。她只好问:「这是哪里?」

  「沈大夫的家中。」他说。「妳差一点就走进了鬼门关里。」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有着无法错认的关切。

  「那么,我得谢你……」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惊慌起来。「我来这里几天了?」

  「今天是第六天。」

  她脸色瞬间发白。「得赶紧回去才行……」挣扎着从棉被中起身,想要立刻回到凤天城中。

  但他轻轻将她按了回去。「别急。妳伤势还没有痊愈,不要勉强。」

  她执拗地摇头。「我一定得回去。」又挣扎起来,双脚才刚刚接触地面,还来不及站起,她就已经软倒在地,并为自己的虚弱感到讶异。

  卫齐岚在她跌倒前,赶紧将她抱回床上。「坐好。妳现在还不能走,直到妳的伤势痊愈为止,妳都不能离开。」

  她虚弱地抗议。「但我——」一天不回去,她身分就多了一分被揭露的危机啊。

  然而他只是站在床前,一双深邃的黑眼幽幽地看着她。随后他端起那碗药。「喝药吧,喝完药,会好得快一些。」

  她并不愚昧,知道他说的没错。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痊愈。

  接过药碗时,两手几乎捧不稳那轻轻的一只粗瓷药碗。

  他在她弄翻药碗之前接过来,同时间坐到她的身边,让她能够舒适地倚着他的身躯,不需要费力支撑住自己。

  与他贴近之际,她脸颊微红,却只是说:「谢谢。」

  「不用谢。」然后他拿起汤匙,开始一匙一匙地喂她喝药。「忍忍,药很苦。」早先,他已经尝过。

  确实很苦。但不能不喝,她勉强自己喝下去。闭着气喝完苦药,这才问:「你怎么知道?」

  他收好药碗,离开床边。

  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她追问;「你怎么知道药很苦?」

  卫齐岚怪异地清了清喉咙才说:「因为早先妳一直喝不下去。」他只好一口一口地喂她。

  那么她后来是怎么喝下去的?意会到他的话背后的意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眼下这情况是这么地令人尴尬。

  在他俩都对她的身分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

  尽管他体贴地没有当面戳破她的身分,但事实终归是事实。依稀,她想起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她轻声问他:「你怎么跟大夫说的?」

  这名大夫会大方到把一间房子借给他们住,可见得跟他颇有交情。他究竟在人前是怎么说的?会不会泄漏了她的身分……

  「不要担心。」他端了一碗水给她润喉。「沈大夫不是个多话的人。」

  「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她声音略微颤抖地问。一定的,毕竟是大夫医治了她。他一定早就发现她是……

  他很明白出她在忧心什么。「他只知道妳是我妻子。」

  她猛抬起头来,差一点被水呛到。

  他失笑,接过她手中的碗。「当我妻子真有这么不容易吗?潇君。」她倔强的表情使他万分无奈。

  她讶异地沉吟了片刻。「我现在……不是秦潇君。」不再是了。

  他摇摇头,更正地道:「不,妳现在是,离开这里以后才不是。我想在这十天之内,还不至于有人发现妳不在尚书府中的事情,所以这几天妳就先安心在这里静养吧。」

  他使她说不出话来,只好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齐岚摇头笑了笑。「不要紧,妳在梦中已经说了不少,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妳不用说也没关系。」

  她因此吓了一跳。「我、我说了些什么呀?」

  他专注地看着她,斟酌地回答:「妳说了很多妳的抱负。」

  「就这样?」她怀疑。

  为了解除她的忧虑,他继续说:「妳还说了很多妳的计画。」

  「还有吗?」

  「还有,妳想沐浴吗?」

  啊?「什么?」

  「我在外头的炉灶上烧了一锅热水,如果妳想梳洗一下,我就去把水提进来。」

  他说得那么自在平常,使她无法说不。特别是在他提议到沐浴这件事之后,她就注意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梳洗过了,她的身体和头发都有些黏腻感……这让她渴望起一桶干净的热水。

  「好,我想梳洗。」她说。

  他兀自微笑,转身去外头提水,仿佛为她准备一桶洗澡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似的。这使她突然有些不懂他了。在她昏睡的这几天当中,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她蹙着眉回想着这几天来那混乱的记忆。

  没多久,水来了,被倒在一个浅浅的大木盆里。

  但是他没有离开,反而还逗留在屋里,像是打算协助她入浴。那使她心慌意乱。「你不走?」她暗示地问。

  「我怕妳摔跤。」他说。

  以她现在虚弱的程度,确实有可能。「那么等我真的摔跤了,你再来帮我。」

  「我可以转过头去。」他说。还是不离开。

  「你可以站到门外去等。」她毫不退让地说。即使曾为夫妻,但他们不过是有名无实的那一种。在分别那么多年以后,她不认为自己能逾越了那道分际。

  「外头在下雪。」他说。

  她从窗缝瞥了一眼屋外的雪景。心软了。「好吧,你转过身去。洗好了我会叫你。」

  他点点头,转过身去。他屹立的站姿使小屋的屋顶看来更为低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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