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着了诸葛小雨,都想进来寒暄一番。
她得分神听听路经此地之婆婆妈妈抱怨,还得陪着小兵聊聊军旅愁绪。最后,就连老副使都上来凑了一脚,说些了神秘贵客之事。
直到傍晚接近用膳时分,大伙儿纷纷走人,诸葛小雨才唰唰几下以关公甩大刀姿态,匆匆扫除完毕。
她拎着油灯,拖着扫帚,先到厨房转了一圈后,才又回到了“孤骛轩”。
诸葛小雨站在门前,却发起愣来。
老副使适才告诉她,说将军每回见着神秘贵客时,心情总是大好。老副使因而猜测神秘贵客必然是楚狂人心仪之人。
可……司徒无艳是个男子啊!
她知道楚狂人不欲他人知道司徒无艳真实身分,自然没在老副使面前嘴碎这些,但她也确实没法否认司徒无艳确实美到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楚狂人不也急着要把她赶走,好跟司徒无艳独处吗?
诸葛小雨咬住唇,使劲捶着胸口,只觉得心头沉甸甸地像是噎到东西似的。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无奈还是散不去胸口不适,她遂决定大声唱歌,好逐走脑中胡思乱想。
“一尺布,暖童童;一斗粟,饱蓬蓬,兄弟二人……”
诸葛小雨清脆歌声自前院飞入主屋东边窗边,楚狂人正坐子长榻上,苦恼地皱着眉。
一个快二十岁,可以当爹的男子,会如此嘴馋又爱唱歌吗?可他也从没见过胆敢在男子面前卸衣泅泳的女子啊!
楚狂人霍然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后,又重重地落回长榻上。
“将军,你在里头吗?”诸葛小雨一面推门,一面大声问道。
“嗯。”
楚狂人闷哼一声,在黑暗中仍然视力鹰隼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诸葛小雨。
这家伙个子确实不像个男子,那轮廓太雅、皮肤太细。可司徒无艳也长得国色天香啊!怎么他就不会对着那家伙胡思乱想呢?
“乌抹抹的,你干么不点灯啊?”诸葛小雨以手上的油灯燃亮了一根烛后,便在屋内四处绕着圈打转。
她不爱黑,总习惯要将屋里所有灯烛全数燃起。
诸葛小雨没察觉到楚狂人如影随形视线,她一会儿燃亮了东边的青玉灯烛,一会儿又跑到西边去点起九烛陶灯,非得待到满室亮晃晃一片时,她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将军!你瞧——厨房李大娘给了我这个!”诸葛小雨跑到楚狂人面前,献宝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炒栗子。
几上烛火映在诸葛小雨巴掌脸孔上,照得她骨碌碌的眼珠直发着亮。
诸葛小雨笑得那么璀亮,就连唇边被堵住的梨涡,都快被笑意逼了出来。
楚狂人定定望着她,脑门像被压入了深水间,他的眼耳鼻舌全都窒息,只听见心怦怦怦怦地跳着——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吃栗子。”
诸葛小雨唤了几声,见楚狂人都不回神,她干脆剥了栗子直接喂到他嘴边。
楚狂人不自觉地张开唇,口里还没尝到栗子味,却在感觉到诸葛小雨细嫩指尖滑过他下唇时,愉悦地颤动了下身躯。
“呵呵,果真好吃吧,瞧你吃到都傻眼了。”诸葛小雨乐不可支地扯着他的手臂猛笑。
傻眼?!楚狂人蓦回神,耳根子辣到他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真好吃,对吧、对吧?”诸葛小雨一手抚着腮帮子,一手扯着他的手臂问道。
楚狂人瞪着她的脸,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要不要再来一颗?”诸葛小雨问道,纤白柔荑又拎起栗子送到楚狂人面前。
“不要!”
诸葛小雨被他这声突如其来大吼给吓着,她瑟缩了下身子,抿紧了唇。
看来,将军见着她,不像她见着将军那么开心……
“你是何时跟厨娘混熟的?”楚狂人见诸葛小雨一脸黯然,急忙找了个话题。
“我记不得我和李大娘是何时混熟的。”诸葛小雨老实说道。
她对李大娘的好手艺,向来赞不绝口。李大娘被她夸得笑到合不拢嘴,每每见着她,总是十八般武艺全要使出来的。
“我不是才教训过你,不许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吗?”楚狂人板着脸,禁不住又开口教训人。
“李大娘只有一个十六岁儿子,又不想嫁女儿给我。这样子我还不能吃东西吗?”诸葛小雨瘪着唇,一脸委屈、满腹心酸。
楚狂人看着诸葛小雨可怜兮兮模样,荒谬地想把她搂到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这个念头吓坏了楚狂人,他捏紧拳头,瞪着诸葛小雨在烛光下更显稚气之小脸,脱口问道:“诸葛小雨,‘你’究竟是男是女?”
诸葛小雨手里的栗子,咚咚咚地全数掉落于地。
第5章(1)
诸葛小雨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错愕到甚至忘了要拾起栗子这回事。
楚狂人逼近诸葛小雨一步,击鼓般心跳让他壮硕胸膛下停起伏着。
“诸葛小雨,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是男子。”诸葛小雨嗫嚅地说道,像只虫子不停地蠕来动去。
“你对天发誓。”楚狂人一见眼前人儿一脸做贼心虚样,蓦地伸手握住诸葛小雨的下巴,灼热黑瞳直逼到人面前。
诸葛小雨屏住呼吸,胸口闷闷痛着,两眼则被楚狂人的眼给蛊惑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诸葛小雨……”他低唤着。
“啥?”诸葛小雨迷迷糊糊地微张着唇,双眸着迷地睨着他。
楚狂人盯着诸葛小雨意乱情迷眼眸,他的心似火在焚烧,逼得他只想堵住那张粉嫩红唇。
“对着老天发誓!你是男身儿。”楚狂人狂吼一声,却又倾身俯近了诸葛小雨。
诸葛小雨被他一吼吼醒,这才讶然想起自身处境,她惊跳起身,慌乱伸手拨开她下巴上大掌。
“这种事何必要发誓……”她微声说道,水灵灵眸子看天看地看烛芯,就是不看他。
“不愿发誓也成,你就解开上衣,露出胸膛,证实你是男儿身。”楚狂人大掌直接揪住诸葛小雨胸前衣襟。
“不成。”诸葛小雨神色愀然一变,心虚地不住后退着。娘可是千交代万嘱咐过,要她无论遭逢何等剧变,皆不可松开系胸布巾。
“若你是男子,有何不可?二楚狂人觉察了异样,自然更加紧迫盯人。
“我……我……”诸葛小雨一时词穷,结巴了起来。
“你如果不自个儿解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楚狂人厉声说道,长臂疾伸便扯住诸葛小雨前襟。
诸葛小雨被他的疾言厉声所惊,又唯恐他真的是要拆她的衣服,探她的雌雄。心里慌得没法想事情,只得张开嘴——
“哇——”
诸葛小雨的眼泪霎时如泉水般地喷洒而出,无数泪水便以千军万马姿态朝着脸面滚滚而出。
“哇——”
诸葛小雨的哭声石破天惊地划过夜里的静,她拉开嗓门,一副打算哭到天地变色之惨烈模样。
楚狂入神色大变地捂住耳朵,不懂诸葛小雨怎么有法子说哭就哭,而且还哭得如此惊天动地。
孤骛轩外,脚步声纷沓而至。
“小雨,你怎么了?”
“小雨,是不是将军欺负你了?”
诸葛小雨哭得惨惨切切,自是没听见这些人的声音,楚狂人却是被那些问话给惹火了。
见鬼的他欺负诸葛小雨!分明就是诸葛小雨这个家伙一入狂岛,就没让他过过一天好日子。
“问话的人是谁?有种就推门进来问。”楚狂人粗声朝外头抛去一声。
屋外闲杂人声顿时肃静而下,所有人全都退避三舍,没人敢再多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