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看阿杰,阿杰看看管家,这时候谁说话,都会变成炮灰,问题是,再怕死,都要把话说清楚,何况,心疼小姐的,不只是少爷。
「当初我们虽看不下去,也不敢插手,因为我们知道少爷也属意林先生当姑爷,既然董事长和少爷都同意和林家结亲,我们实在没有立场过问。只是,小姐成天以泪洗面……」
「从头说清楚,我不要听节录。」零度C的语调,让人浑身起寒栗。
「送少爷上飞机当天,小姐和董事长大吵一架,我偷听到吵架内容,才知道小姐有男朋友了。
「董事长把小姐骂得很难听,还拿出照片威胁小姐,说如果小姐不肯乖乖嫁给林先生,要把小姐的男朋友毁掉,小姐气疯了,冲出家门。
「幸好隔天早上,小姐自动回来,她向董事长妥协,说愿意嫁给林先生,我们以为风波过去,才放了心。」管家还原当时的情形。
有了心爱男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有能力维护她的幸福啊!即便要和父亲杠上,也没关系。
傻以瑄,为什么让自己走到这步?
以铉的心,疼过一阵阵。
到底是什么疏远了他们兄妹之情?因为他太忙,还是以瑄对他不再信任?
「小姐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出房门半步。董事长决定八月婚礼,要把小姐嫁出去。我们觉得不妥,建议董事长是不是该先知会您。董事长说,先让小姐和林先生办理结婚登记,等少爷回台湾,再盛大举办婚宴。」阿杰接话。
父亲只在乎赶紧把女儿嫁出去,没想过以瑄的痛苦?
见以铉不说话,阿杰吞吞口水,继续往下说:
「第一次,老爷、小姐和林先生家人约在饭店见面,听说当时就谈定婚期,我们没见小姐反对,以为事情就此说定。
「第二次,小姐和林先生出门挑婚戒,意外就发生了。我们不懂,好端端坐在车里面,小姐怎会冲出车外?小姐是头壳坏掉,还是另有隐情?我们找人堵林家司机,要他把事情讲清楚,他说、说……」
「话什么?」 u铉浓眉竖立。
「他说林先生在车上对小姐不规矩,小姐咬破林先生的嘴唇,还给他一巴掌,结果惹火林先生,于是林先生要司机把车子开到宾馆去。
「小姐大概是太着急了,想不出别的方法逃跑,只好打开车门冲出去,这一冲,就让后头的车子给撞上。」
「林至期!」以铉怒极反笑,冷冷的笑带上肃穆,他……很好。「以瑄能够完全恢复吗?」
「医生说复健情况良好的话,小姐能像常人一样走路,只不过这辈子不能再上台跳舞。
「小姐清醒后,知道自己的状况,不说话、不反应、不吃东西,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医生说那是慢性自杀。」阿杰既疲惫又无奈,医生能救病人的性命,却救不了病人的生存意志。
不能再上舞台了吗?
「哥,我想跳一辈子舞,好不好?跳舞真的很棒,当闪光灯聚集在你的身上时,你知道自己的动作在观众心底投下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雀跃的身影、愉悦的笑容,浮上以铉脑海中,以瑄说跳舞是她的第二生命,现在,没了舞蹈生涯,她剩下什么?
「少爷,我们要替小姐出气,不能让小姐这么冤枉。」阿杰气愤说。
当然不能让以瑄冤枉。拳头紧握,以铉对天发誓,要将林至期打入十八层地狱。
*
年底,立法委员选举,挟带庞大金援、高学历、形象优的林至期,气势如虹,得到多数妇女的认同。
眼见胜利在望,没想到,许多女孩子跳出来指控他始乱终弃,照片、性爱光碟、证人……纷纷浮上台面。
短时间内,他的支持度迅速往下滑,最后,打垮他的,是家里的黑道背景。
十几年前的分尸命案,居然让检调抓出来重审。这一翻案,天吶,原来多年前,林家涉及的绑架勒赎、杀人放火、高利贷、诈骗……案子多到不胜枚举。
林家彻底垮台了,垮在赵以铉的怨恨里。
至于赵震寰,以铉和他大吵一架,他甚至恐吓父亲,如果再插手以瑄的事情,他不介意断绝父子关系。
眼见子女不再掌控手中,赵震寰承认自己老了,灰心失望之余,他回到美国。
这口气,他出尽,但做得再多、再好,都弥补不来以瑄的遗憾,她再也当不成舞者了。
第6章(1)
异乡地,银制吊饰陪我走过四季,那是小小的复制品,复制了以瑄的五官和美丽,她站在我的窗前,陪我走过白雪初融的春天、浪潮来袭的纽约夏季,我在枫红间看见她翩翩舞姿,在寒冬里看见她喝了醇酒的红艳笑颜。
然后,下飞机,我看见她,迫不及待将她的未来收入我的人生歌剧。
是的,有了她,我的人生多了高潮迭起、多了丰富阅历,有她,我的人生才有喝采掌声。
只是,拙于言爱、对爱情漫不经心的我,忘记告诉她,她对我有多重要,我总以为她懂我,以为她很清楚,没人能取代她的角色地位。却忘记,失去舞蹈的她,早已失去所有自信,更忘记,她的敏感会怎样理解仪卿的刻意。
我们的断线,在机场这天已埋下危机。
*
谁让以瑄重拾斗志?是关允淮,虽然他仍然在地球的另一端。
在以铉的支持下,以瑄重新拥有爱情。
她天天和允淮通信,他常在地球那端给她打电话,允淮告诉她,在失联的一个月里,好几次,他想放下学业,回台湾找她。
以瑄避重就轻告诉他,自己曾经遇过麻烦,不过,大哥回家,替她把麻烦全数排除。知道以瑄背后有个强大支持者,允淮放心了。
漫长两年,以瑄的复健做得相当不错,慢慢地,她离开轮椅,拄起拐杖,在没人相助下,自由活动。
终于,允淮要回台湾了!这天,她等过七百多个日子。
清晨,朝暾初升,以瑄穿好衣裳,等在床边。
以铉在香港,他承诺晚上会赶回来,见识关允淮是何方神圣,怎教妹妹魂萦梦系。
七点,阿杰送以瑄到机场。
远远地,她看见允淮的父母亲,挂上恬适笑意,拄杖,缓缓走近。
允淮的母亲认出以瑄,拉住她的手说:「以瑄,妳来了,允淮真糟糕,直到昨天的电话,才告诉我们,妳是他时时挂在嘴边的女朋友。」
「对不起。」以瑄道歉。
「关妳什么事,是允淮的错。老公,我跟你介绍,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赵以瑄。」关母环住以瑄肩膀说。
「我听妳提过,妳说她很有潜能,是舞蹈界最有潜力的新星。」关父审视以瑄。他理解妻子为何这般欣赏她,以瑄有妻子年轻时的影子。
「为什么不到舞团练舞?我四处打电话都找不到妳。」关母问。
「我出了小车祸。」以瑄答。
「情况还好吗?」她低头看以瑄的双腿。
「医生说没问题,但要上台表演,有困难。」以瑄露出笑容,当不成舞者,她还可以当允淮称职的妻子。
「身为舞者又不是只能跳舞,等身体复原,回舞团帮我好吗?」
「有机会的话。」
谈话间,允淮出关,远远看见父母亲和以瑄,他推着行李快步朝前。
「爸、妈、以瑄,我回来了。」允淮挥动大手。
跑近亲人,允淮不由分说,双手大开,圈住母亲和以瑄。「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