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些什么?”
他噙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浑然不觉自己对于她的满怀宠溺早已透过这抹笑容不经意地泄漏出来。见她迟迟不动手,他索性主动将自己眼前的银叉放在瓷盘上,凝眸睇她。“美食当前,现在不应该是动脑的时候,快吃吧。”
然而他抿笑的嘴角却在瞥见服务生走近的同时迅速褪去,大手一抓,飞快又是揪起铺放在腿上的餐巾直往脸上擦擦抹抹。
“您好,帮您上前菜,这一道是嫩煎鲜鹅肝,请您慢慢享用。”
“谢谢。”仓卒地点点头,胡野望始终没有抬头凝视对方。
一旁的温玲良瞅着好友规避遮掩的态度,只见他悠哉地扬起下颚朝空中吐出了一口烟圈,低声窃笑,“我说胡少爷,请问你在躲什么呀?只不过是吃顿饭嘛,自然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胡野望的回应是狠瞪他一眼!
刻意压低了嗓音下让身旁的女人听见,他瞅着温玲良幸灾乐祸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进出声,“法式餐厅这么多,你偏偏要挑这一间?”摆明了跟他作对!
“没办法,我嘴挑啊,只有拉普颂的法国菜能让我咽下去嘛。”
胡野望瞪着他,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拿打火机把温玲良那道碍眼的落腮胡给烧了!满嘴的胡子配上那副天生贱笑,简直就像一块招摇过市的红布旗,就算是圣人也会当场头顶窜火苗!“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温玲良笑得快意,啜口烟舒服的往后一靠,微微提高嗓门,“唉,不知道拉普颂的经理今天有没有来?我突然有心情跟他聊一聊对餐点的建议了。”
想威胁他啊?哎呀不要啦,这样只会让他期许自己贱还要更贱,到时候功力太强、无人能敌,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耶!
一旁正在用餐的褚清歌闻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得好像你跟餐厅经理很熟似的。”根据她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一天不吹牛可能会死。
“当然熟,我连他女儿掉了几颗牙都知道。”
褚清歌翻了翻白眼。更正,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小时内不吹牛就会死!
不想让场面太僵,褚妙舞赶紧努力挤出自己对拉普颂的了解当作聊天的话题。“听说这家餐厅是一个国际集团的继承人经营的,只是那个继承人很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温玲良有意无意的睨了默默吃菜的好友一眼,哼了哼,“是吗?只怕传说有误吧。”
“你懂什么呀?所有知道拉普颂的人都晓得他们的经营者以神秘著称好吗?”褚清歌之所以出声反驳,不是因为他否决了她姐的话,而是对于他说出口的每个字、吐出的每口气都很感冒。
褚妙舞皱着眉头,无奈叹气。
这两个人八成上辈子仇恨结很深,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形同水火的火爆关系。
“神秘什么呀,不过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罢了!”神秘是没有,神经倒是很有可能。“我忘了补充,那个家伙还有一把贱骨头,兴致一来还喜欢被人使唤糟蹋呢!”温玲良没好气的瞪了“某人”一眼。
眼看妹妹又要开口和温玲良杠起来,褚妙舞赶紧在桌底下握住她的手,“难道你真的认识那个集团继承人?”
胡野望忽然热切地端着自己的盘子凑上来,“大老板,你要不要尝尝我这一盘的味道?”
她冷淡地睇了他一眼,“不要!”注意力再度转回温玲良身上,“你知道他是谁吗?”
“哇,这杯水好清甜啊!我刚刚怎么没发现?大老板,你要不要喝一口?”
温玲良憋着笑,看好戏似的笑睇好友企图转移话题的举动。怎么,这个话题让你不安啦?
胡野望回瞪一眼。你要是不小心吐出什么,我马上把你卷成麻花从窗口丢下去!
赫,瞧瞧这家伙的眼神,他可是认真的呢!温玲良忍不住凑近好友的耳边,笑声悄语,“你欺瞒她那么多事情,难道还差这一件吗?”
胡野望沉着嗓音,清晰地吐出每个字,“除非你像守丧似的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否则休想再拿到一张我的图稿!”
喔哦,有没有这么开不起玩笑啊?连杀手锏都拿出来用啦?!这也让他足以意识到一些事……“说真的,你这么担心褚妙舞发现你的秘密是为了什么?”忽地收敛讪笑神情,一脸严肃。“是因为害怕她终于发现你欺骗她,一气之下跟你划清界线吗?”
胡野望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自己知道它之所以重要的原因是什么。”温玲良忍不住白了好友一眼。原以为这个家伙只是因为一时好玩,所以甘心纡尊降贵的待在褚妙舞身边要宝卖笑供她差遣,难道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单纯?
“嗳,你们两个想要亲热的讲悄悄话也看一下场合好吗?”
褚清歌受不了的翻着眼,“也不想想你们这样,让我跟我姐很不自在耶!”两个大男人头顶着头的窃窃私语,要她怎么吃得下东西嘛!
“我们没怎么样啊!”胡野望立刻退开好友身边,拉开距离,同时望了望褚妙舞,只见她旋即撇开头默默喝水,他连忙伸手轻扯她的衣袖,软声说;“我跟老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关我什么事?”
凝睇她回避的侧影,胡野望在心底大大地叹了口气。能怪谁呢?谁叫当初自己犯贱,就算她们误会他和温玲良是一对情侣,那也是自己误导她们的。唉,此时此刻。除了叹气,还能如何?
之后,服务生陆续替他们端上主餐、甜点,每次只要服务人员走近,胡野望就会下意识的低头、撇脸,次数之频繁终于引起了褚清歌的注意,“你是怎么了?吃顿饭遮遮掩掩的……你曾经在这里用餐不付钱啊?”一副担心被服务人员辨认出来似的。
“并、没、有!”胡野望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是谁害的?今晚这一餐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难下咽的一次了!
“你就放自然一点吧,越遮掩反而越引人注意,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温玲良得意窃笑,摆明了看好戏的模样。“再说餐厅经理又不是刚好都挑这个时间出来巡场,你紧张什么?”
胡野望懒懒地抛去一眼,已经懒得理会这个幸灾乐祸的烂家伙,只是每当一道菜端上,就直觉的替褚妙舞事先张罗好,体贴的替不熟悉法国菜的她取出正确的餐具。
“这是烤犊牛菲力裹鲜芦笋佐双色酱。”餐桌前,只见他熟练的重复方才服务生所念出的拗口菜名,“这道菜是主厨年初才刚研创出来的新菜色,普遍反应还不错,你尝尝看。来,用这一副刀叉。”
在递出餐具的同时,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够将“服侍别人”的工作做得如此纯熟自然,忍不住顿了一下,笑了出来。
“怎么了?”褚妙舞疑惑地看着他。
他凝眸注视眼前这张秀丽娴雅的容颜,失笑地摇头。“没什么,快吃吧。”
并不是别人。
怎么能说是“别人”呢?胡野望心知肚明。正因为对象是她,向来惯于受人服侍的自己,才会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一些从来不需要他去做的琐碎小事。
例如随时注意她的需要,或者只因为她的一个皱眉而赶紧挤出笑话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