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那么好的西装,还有助理,你的生活条件一定很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就算你只是好玩、无心,但已经对别人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你知不知道?」
「我——」
「柜长跟我说要我认赔,不然就要告我窃盗,只要不下雨我就骑脚踏车上下班,你觉得我可能有二十万吗?我妹妹为了避免让我留下前科,提前预支薪水,现在被佣人一样的带去纽约帮忙做事情,她才十七岁,我很担心她会出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说好一落地就要打电话给我的她,一直没有打电话回家,然后你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吗?
不是的,我们副柜讨厌我,她知道我晚上在饭店上班,她打电话告诉我们经理说我偷窃,然后我就被辞退了。」
她激动得完全不让他插嘴,「我妹妹预支的薪水全部赔给专柜了,我一下掉了两个工作,不要说我们的学费,连房租都会有问题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有的人真的很努力想要过日子,想要让生活回到所谓正常人的轨道?对别人来说也许正常不过,对我跟我妹妹,我们却要花上好几倍的力气你懂不懂?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我只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我跟我妹妹的生活已经再也回不到之前辛苦支撑的轨道上了。」
语末,已经带着哽咽。
陈宇扬静静的。他懂啊,怎么会不懂。
公主落难,最艰难的也就是这样。
他原本是想打电话告诉她,领带夹的盒子多了一颗蓝宝,明天他会用国际快递回去,要她别担心……
不过,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面对她时,一直有种奇怪的制约,不插嘴,不反驳,他想,刚刚那番话已经压在她心中很久了。
家变之后,她是姊姊,所以要像个姊姊,而他后来知道,方先生被朋友诈欺以及遭逢变故,也不过两年多,当时她十七,不过是个大孩子,但已经必须坚强,因为她的妹妹才十五,她需要照顾这个唯一的亲人,对从小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来说,必定是段困难的过程。
放下身段还不够,一切都得重新学习。
生活方式,价值观,物念的抑制,从来就不容易。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感觉,这是她第一次情绪爆发,所以他没打断她,也没急着解释说那是个误会,反而宁愿挨着骂让她发泄一下长时间以来的压力。
电话那头,是她隐隐的哭声。
夹杂在其中的,是他分辨不出的委屈。
面对她,他一直有一种难言的笨拙,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唱起歌来——他记得的,她很爱的一首歌。
Robble Williams的Angels。
第5章(1)
希腊书馆不是书馆,而是台北这一两年新起的餐厅。
会叫书馆是希望客人在此用餐之余,也能享受老板精心挑选放在书柜的各种文学作品,而希腊这两个字,是因为老板酷爱希腊——整间餐厅白墙蓝桌,墙上缀着小花,地板铺着石版,乍看之下,颇有几分希腊的味道。
此刻,方晚静正在窗边的位置端坐。
她跟蓝宝先生约好了要见面。
说来也丢脸,那天她劈哩啪啦骂了他十分钟后,他才告诉她,会看到那蓝宝他也很惊讶。
也就是说,那戒指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大概是第一天上班有点紧张,副柜长一直催,外加他买的东西多,就这样一阵兵荒马乱,多放了一个东西进去。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他偷的,也没有必要打电话告诉她,而且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显示在她的手机上,当下她一边擤鼻子一边道歉,蓝宝先生倒没什么见怪,只说他过几天回台北见个面吧,他把那戒指还给她。
所以,她就出现在这里啦。
他们约的是晚上六点,她早来了一些些,拿着水杯,翻着国外地理杂志,等人……或者说,等那颗可恶的宝石。
前面的椅子突然有了动静。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等很久了吗?」
方晚静抬起头,看到一张成熟男子的脸。嗯,没错,就是那个买了七百万的客人。「不会,我习惯早点到。」
「先点餐吧。」蓝宝先生说,「这是我朋友的餐厅,他欠我一顿饭,所以我们今天的消费不记帐。」
她只觉得有点奇怪。这人,怎么会笑得这么温和?
服务生很快的过来,他说刚下机,肚子饿,所以点了牛排,方晚静则要了鱼类餐点。
点完餐,蓝宝先生很快的打开公事包,拿出一个绒盒子,「收好吧。」
方晚静接了过来,「嗯。」
「不打开看一下?」
「不用了。」她一笑,将绒盒子放入随身包包,「如果你要诓我,不用特别约这顿饭。」
他端详她的脸,「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清瘦了点,眉头微蹙,巴掌的脸颇有忧色。
「没事。」
「你新工作有着落了吗?」
她摇了摇头。
「需不需要我帮你写封信给饭店经理?」其实可以的话,他也不介意直接帮她出钱,只不过她会辛苦至此,一定也是不想接受外来的好意,虽然才十九岁,但凭她的脸孔,要进入上流社会太容易了。
她的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十分无辜,没人能对这样的一双眼睛说不。
「不用了,谢谢。」
虽然对她的客气和生疏颇为失望,但其实想想,也不奇怪,要不是他一直说不喜欢跟人约在饭店门口等,那种感觉不好,小妮子一定还是坚持说,她去饭店门口等他好了。
这顿饭,是他拗来的。
要不是为了拿回那颗蓝宝石,她根本不会出现。
「你对珠宝有兴趣吗?」
她对他一笑,「应该没有那个女人不感兴趣吧。」
「我是说设计方面。」
「没有。」
陈宇扬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以前那个书呆子了,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奇怪,他以前在纽约把妹的时候到底是说什么?他还以为他不管讲什么都有办法把女生逗得花枝乱颤,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但要说东西方差异的话也不对啊,恩惠就很好逗弄,不管他讲什么无聊笑话,恩惠都可以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一直拍他说,好好笑,好好笑。
要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啊,对了,之前顶楼餐厅那个长发女生说她原本想念美术的。
但美术也是分成很多种的,油画、水彩这种不说,画风跟时代也有分别,最重要的是,他是个俗人,从来就对艺术没兴趣。
算了,蠢就蠢吧,既然他在她面前聪明不起来的话。
「你平常休假都在做什么?」
原本在切鱼的方晚静听到这句话时,手停了一下,有点想笑——眼前这大男人想约她吗?
但老实说,她不讨厌就是了。
大概是因为他看她的样子一直很温和,然后一点点的,有点像是眷恋的情愫在里面,而不是像以前遇到的很多人那样完全是见猎心喜。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陈宇扬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问那句话才对,因为老实说,那句话一点技术性都没有,开门见山的惊人。
她应该不想回答吧。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读书。」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因为我平常要上班上课,没时间念书,所以休假日就是读书跟做报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