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感动吧,看到的时候。」
「嗯……」
陈宇扬伸出手,原本想跟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但念头只是瞬间,微微举起的手又放回原本的位置,然后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以笑容回应她。
但很显然的不太成功,因为她的表情显得有点疑惑。
两人就这样对看了一下,然后她先放弃了,「你吃晚餐了吗?」
「还没。」
「那我们去外面吃吧。」
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不想去。」说完,又觉得太过尖锐,再度补上,「我是说我不饿,你去吧。」
乱七八槽说完自己也不懂重点在哪的回答,陈宇扬转过头开始在键盘上敲打,继续刚刚未完成的报表——他知道晚静在看他,可现在的他只是个庸俗的男人,庸俗到明知道两人若要在一起就不该介意以前的事情,但还是非常介意。
后来晚静要了客房服务。
他还是说他不饿。
静静的房间中,只有轻微的刀叉声,没多久,晚静电话响起,她拿着手机走到床上,坐在床沿说,低低的声音,听得出来又是在跟晨曦说话,大概半小时后,结束了电话,她就靠在床边看着无声电视。
一整晚,两人没再交谈,房间就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滴滴答答。
*
而为了避免自己与她翻旧帐,陈宇扬采取了最鸵鸟也最安全的方法,避开。
接下来几天,他都借口说要去宠爱珠宝旗舰店看报表,每天早出晚归,她打电话过来也是五分钟内就挂断——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幼稚,但老实说,他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释怀。
他知道晚静很疑惑,但暂时他还没办法像过去那样面对她。
台北的最后一天晚上,他跟几个之前替宠爱做平面的摄影师吃饭,因为其中一个日籍摄影师说起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孤家寡人的原因,其他有被女友抛弃的人纷纷心有戚戚焉起来,聊开了,一下忘了时间,等回去的时候,晚静已经睡了。
小小的一个人缩在被子里。
陈宇扬突然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他这几天避她避得这么明显,她不可能没感觉。
老实说来,她也没错,至少他们在一起之后她就只有他,一切只因为他庸俗,庸俗到没办法不去想她那些微的不诚实。
他坐在床沿,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在被子里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
「吵醒你了?」
她点点头,然后说:「没有。」
「没有?」
「嗯,一点点想睡。」
陈宇扬看着她的模样,内心大概知道了。
她迷迷糊糊的,一定是吃到什么含酒的食物——晚静对酒类意外的弱,有时候只是食物内有一些些酒的成分,都可以让她语焉不详一整晚。
现在,她脸上正荡漾着一股的笑意。
呆呆的,不过很可爱。
他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突然间觉得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在听过那个日籍摄影师的悲惨遭遇后——他四年多前遇到一个模特儿,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同居,感情十分好,也计画经济能力许可时要结婚。
就在介绍女友给其他朋友认识时,赫然发现女友的前男友居然是自己的朋友,虽然不是很熟,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常见面。
他开始觉得尴尬。
跟女友独处时会想起朋友的脸,跟朋友独处时会想起女友的脸,后来因为受不了这种感觉两人终于分手,但他后来却没能再爱上任何人,无论是一夜情还是联谊,怎么想都是女模特儿的脸。
两年后,他忍不住回去找女模特儿,却发现她已经结婚了,对象居然也是他们这工作圈的人,一个负责打光的工程师。
他很惊讶,但工程师却笑着对他说:「那只证明你们不够好,所以她现在才会属于我。」
直到那时,摄影师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10章(2)
饭局上,摄影师说着说着,脸上一副要哭的样子,瞬间,他想到了自己跟晚静之间。
太相似了。
突然他想起这几日对她的冷淡,如果他再这样对待她,以她这样的性格也许最后也会选择离开。
他的口袋有一枚中午在宠爱珠宝旗舰店挑的戒指,看到的瞬间只觉得可爱,她会喜欢,所以就买下来了,至于什么时候送出,当时根本还没想过,直到听完摄影师的故事,他决定就是今天。
他要用这只戒指在她出生的城市跟她求婚。
只是没想到,她已经先睡了,而且还明显有醉意,这时不管跟她说什么,都说不通的吧,他想。
「睡吧。」他摸摸她的头发,「明天就要回去了。」
方晚静呆滞的看着他,突然笑了,「我今天下午遇到以前的同事耶。」
「西服专柜的吗?」
「不是,是饭~店~的~我以前在这里上过班喔……」
陈宇扬微微一笑,想,我知道。
「以前的同事看到我进出商务套房,居然问我,这次搭上谁,我啊……完全不想理她……我以前对她不错的,但后来才知道她老在背后说我坏话,因为经理对我好,所以她觉得不公平,嗯……可是,我跟经理认识很久了啊……
「他啊,哈哈哈,他是我爸以前的朋友喔,虽然不是很亲近,但也认识十几年,我其实不记得他了,可面谈的时候他认出我,他还记得我,他说,他自己也有老婆跟小孩要养,没办法在经济上帮我什么,不过如果我在这里工作,只要不犯大错,他都可以掩护我。」
陈宇扬忍不住惊讶起来。原来,原来是这样——经理是方先生以前的朋友,所以对她十分照顾。
只因为是朋友的女儿而已。
不是,不是什么有暧昧……
他很恶劣的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这样高兴起来。
虽然说,他今天回来时就已经告诉自己,要忘掉所有的事情,但「忘掉事情」跟「事情不曾发生」,相较之下,后者显然甜美许多。
方晚静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迷迷糊糊之中,继续自言自语着。
「不过后来因为那个蓝宝石的事情,由于我在履历上……有写在饭店工作,那可恶的柜长故意打电话给饭店说我偷窃,他只好把我辞掉……我啊,我被她那样一问真的好生气,嗯……下午我跟经理见面,想说,我家这样后,还看在故人情谊上的人就只有他了,所以要跟他谢谢啊……他的样子很奇怪喔……被我一直问,他才说楼下李格西装进驻后,有人传我跟王家兴同居……
「王家兴是有追我,可我拒绝了啦……可我一个同事却羡慕得不得了,说如果王家兴约她,蹲在路边吃阿宗面线她也会去,我就把名片塞给她,没想到后来他们还真的在一起了……好笑的是王家兴一边跟我同事在一起,但还是会故意挑她不在的时间跑来想约我,还说什么……比较喜欢我撒娇的样子,我哪有撒娇……我讲话本来就这样,怎么可能对客人凶呢……对,对不对?」
王家兴也是子虚乌有?
陈宇扬发现自己心中有种低级的窃喜——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现代人,但直到这几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个未开化的原始人。
他介意着那个奇怪的听说——以为晚静是因为不能继续跟王家兴在一起才选择了他。
事实证明,「听说」真的很可怕。
要不是她有着醉意,要不是他刚好吵醒她,他可能就这样一直以为下去,然后还以为自己胸襟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