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
「不是在骗我?」
「不是。」
「你现在说骗我,快,我会原谅你。」
「我……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恋爱了……」
看到妹妹一脸粉红,方晚静只觉得整个傻眼。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她才离开她的视线不到半个月啊,可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个夏天未免也太令人头大。
先是她在珠宝专柜误把蓝宝石包入领带夹的盒子,导致要赔专柜二十万,而为了赔那二十万,晨曦被带去纽约当烟幕弹助理,她自己因为这件事情不但被那家百货公司列为黑名单,还连带丢掉饭店的工作。
后来蓝宝回来了,带它回来的人居然是陈宇扬。
他明明在追求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有一种奇怪的顾忌,当她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的要他别来找她,也以为所有的糟糕会到今天为止时,晨曦突然丢出一个惊人的消息给她。
晨曦恋爱了,而且对象很惊人。
「你,跟韩抑刚?」
自首者点点头,一副做错事小孩的模样,「我……跟韩抑刚。」
「上床了?」
「……上床了。」
「你才跟他去纽约十天……」
「……我才跟他去纽约十天。」
天啊——这是方晚静今年最期望是梦境的一刻。
她自己的小乱感情毛线还没整理完,妹妹突然抛给她一个超极大毛线,光听就是一团乱,只有骗人的才会出现这种事情。
怎么会这样?
这是人生,不是欢乐大爆笑啊,而且这一点都不好笑。
啊,她知道了,这是梦境,只有梦境才会这么奇怪,只有梦境中的晨曦才会跟一个近身相处不到十天的人突然火花四射然后以身相许,是梦境,对,一定是在作梦,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她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
「晨曦,快点打我,用力一点没关系,反正一定不会庸,或者你捏我脸,我的脸最禁不起捏了,你尽量捏,因为一定不会痛……」
「你不要这样。」方晨曦小小声的说,「我……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完全脱力的声音。
「对不起。」
「方……晨……曦……」她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相信你是认真的,但他呢?」
「他也是。」
「但他是花花公子啊。」
「他会改变的。」
虽然妹妹的语气很坚定,但方晚静就是有一种脱力感。
她知道晨曦总有一天会恋爱,但没想到这么突然,她们才十几天没见,晨曦俨然跑到另外一个世界。
她希望妹妹幸福,但她真的不喜欢韩抑刚。
那个叫韩抑刚的钢琴家,虽然是用忧郁气质来包装,但其实是个大色狼,而消息来源非常准确,就是她的宝贝妹妹——晨曦在韩抑刚居住大楼所附设的便利商店上班。
由于是狗仔进不来的地方,所以明星们都十分自在,玉女叼着烟出来买零食,气质偶像穿着屁股破洞的睡裤出来买八卦杂志,而韩抑刚的知名之处在于他每周带不同的大胸美女出出入入,从不避人耳目,而且就在不久前,他在酒吧搭讪辣妹的照片才上了周刊封面。
这男人身经百战,但晨曦却是第一次恋爱。
她觉得不妥,但也不能怎么样。
与其对妹妹说一些虚无的鼓励或者无意义的打击,她宁愿选择沉默,然后当手足在感情上的后盾。
后来她告诉晨曦,她不喜欢韩抑刚,但是她会祝福她的感情。
晚一点的时候,韩抑刚来小公园接晨曦——她才知道,原来下飞机俊,韩抑刚就直接把晨曦带回住处,而她那为爱昏头的妹妹,也喜孜孜的接受了男人这种表达认真的方式。
真是傻瓜!方晚静想。
晨曦是,她自己也是。
*
过几天,晨曦带着韩抑刚以及搬家公司的人来了。
虽然韩抑刚的经济状况非常好,但有些东西是晨曦一定要搬的,课本,照片,装有很多东西的电脑。
晨曦的东西不多,很快的打包完毕。
离去之前,韩抑刚跟她说,他是认真的,他会好好爱护晨曦,只会让她笑,不会让她哭……
她注意到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妹妹一脸害羞与喜悦。
她知道很多事情不能阻止,譬如说朋友的信义,譬如说,对东西的恋旧,譬如说,对自己的矛盾,譬如说,感情。
爱情来了就是来了,没什么可以阻止。
晨曦已经爱上韩抑刚了,身为姊姊,就算她觉得现在不是她们应该恋爱的时候,只能接受事实,然后努力祝福,在妹妹热烈的时候,保持冷静。
那天晚上,方晚静躺在空了一半的套房,有种奇怪的感觉逐渐涌上。
好累。
很多事情都让她觉得好累。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晨曦恋爱的对象是个小有钱的人,而且感觉上对晨曦不会吝啬——证据就是,离去之前,韩抑刚非常委婉的说,他在信义区有两间买来投资的套房,还没租人,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搬过去可好?
韩抑刚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一种接近谨慎的小心,很……该说那是真诚吗?
那个瞬间,她得到小小的安慰,晨曦跟他在一起,可以恋爱,也可以在物质上得到比较好的照顾,会问她愿不愿意搬去的人,绝对不会对她的妹妹太小气——虽然她们两人一直脚踏实地的努力工作与努力生活,但不代表她们不怀念过去的奢华岁月。
即使不能恢复,但至少让她们都当单纯的学生就好。
不用烦恼房租,不用烦恼学费,当个专职学生。
那对大部分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对于她们而言,不去烦恼经济几乎是不可能的,她找工作时连距离都会计算在范围内,最好是骑脚踏车可以到,这样她不用花钱加值悠游卡。
躺在床上,看着透过纱帘的淡淡月光,方晚静突然想起刚刚升上高中时,跟妈妈吵着说要请法文家教的模样。
因为她高中毕业就要去巴黎学习艺术相关课程,所以想开始做准备,可妈妈却希望她能去纽约的茱利亚音乐学院,后来她闹了一阵子的别扭,最后妈妈还是屈服了,替她请了法文家教……
一切就跟昨天的事情一样。
又想到陈伯跟陈嫂要离开家里那天。
陈伯陈嫂当然舍不得她们这两个几乎被他们从小看大的小姊妹,但是儿子既然在美国有好发展,他们当然也是较期望跟儿子住在一起,可以的话,也希望能快点抱到孙子。
她其实对那时的陈宇扬是有印象的。
还是很土,很不起眼的一个人,不起眼到她对他除了眼镜跟香菇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印象了。
可没想到五六年后再度相遇,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头发很像刚从造型屋出来那样,有型,而且修饰了他比较高的额头,大眼镜拿掉了,脸上有着成功人士才有的神采奕奕,身材锻链得结实,穿起西装来十分好看——他的五官仍然平凡,但她知道,此刻的他若出现在酒会中,会有大把名媛乐意与他交换电话。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她始终彬彬有礼。
虽然她已经说要他别来找她了,但她知道,只要自己主动一点,他还是会出现的,甚至,只要她再更主动一点,他就会迷失了,只要……这个晚上,方晚静第一次觉得无措。
很多事情推翻了这两年来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常轨,让她对自己过去的坚持上了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