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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只要了一间单床下房,杜安掌帐几年,自是懂得能省则省的道理。

  “阿安,天冻得很,你来睡床吧。”渺渺打量着房内的那张单板床,又窄又狭,上面也只搁了一条单人的粗布被,怎么也睡不下他们姐弟的。她打算趴在桌上,眯眯眼就好。

  “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睡床,让又瘦又小的你趴在桌边睡?我去要个火盆来,你先睡吧。”杜安把姐姐椎到床边坐下,打算去找店小二要个火盆再租条棉被,否则天候都快要飘雪了,睡到牛夜不冻死才怪。

  ***



  绚灿的夕阳,竟然土不上厨房烟囱冒出来的炊烟美丽。可惜渺渺和杜安也只能紧勒着腰带看着灿霞,因为他们没有炊烟可欣赏。

  屋漏,怎能不偏逢连夜雨呢?还没有踏上回乡的一半路程,渺渺就病了,病得很沉。之前在欧阳家留下的病根,再加上冬季的来临,使得她日夜不停的用力咳着,咳得她眼下都挂上青紫色的眼袋了。

  就连杜安也不幸地染上了风寒,脸色青白的两个病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谋个糊口的差事,他们衣袋里的银两也渐渐因为求医、买粮而日见空乏。

  他们姐弟为了省下银两,早早就不租住在客栈襄,而是住进山里的猎户粗略搭盖临时休憩的木屋。还好他们还懂得摘祛寒填肚的草药煎着喝,经过一些时日之后,两人渐渐寻回了点气力。可是现下山头已经开始飘雪,能摘、能挖的山叶药草也不多了,迫使得他们很是忧心,不晓得两人能不能捱过这个严冬。

  “阿安,你……把这个拿去当了吧。”渺渺白着小脸,不舍的拔下腕上的雪脂璧镯,递给杜安。

  “再到药铺抓几帖补药,换点米粮回来。”



  “这是申屠顼莆给你的,姐姐还是留着吧。”杜安实在不愿意看到姐姐脸上难舍的表情。

  “我知道当了它很对不起顼莆,可是在你我还没找到差事前,我们必须要活下去。”渺渺再也明白不过,世上没什么事比饥饿还要来得可怕,而能有活着的机会便万万不该放过它。

  “姐姐,我明白了。天色还没暗,我这就下山去。”

  杜安收起璧镯便走出木屋下山。他的心里也很难受,觉得自己好歹是杜家唯一的男丁,也是姐姐生活的依靠,现在竟然得靠姐姐将订情之物拿去典当,好换来两人一时的温饱。

  离开欧阳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渺渺暗叹因为自己和杜安先后病下,回乡的路像是怎么也走不完。

  就算真回到家乡又如何呢?修好弟妹的坟后,她和杜安又该何去何从?

  杜安能写能算,不必担心他会寻不着差事;而她虽然也能写能算。但谁会肯要一个女子来管帐呢?看来还是得靠做点女工来贴补家用了。

  想着,她便顺手拿起要让杜安拿到城里锈品行变卖的绣品,一针一线的细细缝绣着,这使她忆起曾经为申屠顼莆裁布、缝袄的幸福感觉。

  那在他衫子内衬绣上他名字时的甜蜜,和秘密躲在暗处一朵—朵小小芥花所散发出来的情意,还有以情感捻成绣线所缝制的鞋子、披风和袄子……

  恐怕那些情感、那些甜蜜,以及那些小芥花,早已经让他扔到灶房里烧掉了吧?

  幸福,好容易,也好难……

  ***

  “你这是做什么?成天泡在酒缸里醉生梦死,糟蹋自己,也糟蹋美酒吗?”杨赳鹰瞪着自从月前冲进他的行馆,就每日臭得像只从酒缸里捞起来的醉猫一样的表弟。

  “少罗唆!”申屠顼莆真恨自己喝不醉的体质,猛地又抡起一大坛烈酒往嘴里倒去;

  申屠顼莆向来梳理得一丝小苟的鬓发,现在乱得像团未捆整的稻草,青髭杂乱地爬满他的俊脸;月牙山的长衫沾满了酒渍、脏得就快看不出来原本的绢色。

  他蹙得不喜欢答话、也不爱笑,只是每日埋着头不停址灌酒。往日总像思虑着千百桩事情的精练锐利眼眸中,已换上黯淡以及涣散颓废。

  恨恼的情绪像千百根蚀骨透心钉一样,打进他的每根骨头里。他有多爱渺渺,心口就有多痛。

  “说你是呆头鹅你还不相信。没听过情人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吗?那个杜渺渺若不在意你?哪里会吃那种莫名其妙的飞醋?”杨赳鹰抢过申屠顼莆手里的酒坛子就往地上摔,还顺道踢破屋子里的每一个酒缸,顿时整间屋子就像被烈酒浸渍过的酵槽一样。

  发挥御前鹰捕的问烘本事,好不容易拼拼凑凑、死逼活套,杨赳鹰这才问出申屠顼莆竟然只是因为这种芝麻绿豆大、情人之间的小小吵嘴事件颓废,让他气得差点吐血,觉得好没成就感。

  申屠顼莆忽然眼角闪过一抹精光,“真的?”

  “废话什么?你是酒喝多了,变成白痴了呀?”杨赳鹰讨厌酒鬼,更讨厌为情所苦的笨酒鬼。“要不她怎么不去管路上的阿猫阿狗喜欢过谁,吃饱撑着跑来管你?”

  “我真是笨昏头了!表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只呆头鹅。”申屠顼莆豁然神智清朗得不像是喝了一屋子烈酒的人。

  “你醉疯啦?竟然叫我表哥?我得去看看外面下的是不是红雪、绿雪还是蓝雪。”申屠顼莆二十几年来从没有喊过只早一个月出生的他一声表哥,让他吓了一大跳。

  申屠顼莆开朗地笑笑,没有回嘴。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拨云见日,好得不得了。

  “嗟!真是服了你,碰上个杜渺渺,脑筋就不知道该怎么转圈。难怪姨父、姨母老要担心你那傻子会一辈子讨不到媳妇儿。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免得那个杜渺渺一见到你,就要被你的酒臭熏得昏死过去!”杨赳鹰实在是气极了申屠顼莆,把那种小事闷在心里一个月不肯说出来,害他浪费了一个月的美酒,也浪费了一个月来问供。

  申屠顼莆笑开了俊脸,从来没看表兄这样顺眼过。不过他也同意在去找渺渺之前是该先好好洗个澡。免得吓坏了心爱的俏佳人。

  ***

  申屠顼莆找不到、也听不见有关渺渺的任何消息。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离开欧阳家,而到她家乡去的路,他来来回回走过了三、四趟,几乎要将一路上的大大小小城镇全翻了过来,但是仍然没有渺渺的踪影。鸩花岛派出去的探子,也没有传来她曾经踏上鸩花岛任何官道小径的消息。

  这让他急得快要崩溃……那天,他为什么要挥开她想抱住他的那一双小手?

  ***

  申屠顼莆看着掌心里的雪脂璧镯呆愣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鸩花岛在这城里一间当铺的管事,发现有个年轻人拿来典当之后,马上给他送来杨赳鹰的行馆。

  “他人呢?”申屠顼莆不敢相信这璧镯会有离开渺渺手腕的一天,心中迅速涌起千百种情形。渺渺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是个男人拿出这壁镯来典当?

  “回公子的话,在门外候着呢!”当铺管事低头恭恭敬敬的回答。

  “让他进来。”申屠顼莆紧紧的握住璧镯,希望还能借此感受到渺渺身上的余温。

  抬起头望向来人,申屠顼莆不禁张大眼,“杜安!”

  看见厅上一身月牙白衫、异常俊美斯文的男子,杜安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当然也不会认识他。

  他心底纳闷得紧,他不过是去典当壁镯,那当铺老板却像吓得要把眼珠子掉在地上一样,连拉带扯的把他拉到这个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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